2013年11月14日星期四

明鏡歷史網: 中共一大会场突遭搜查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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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一大会场突遭搜查之谜
Nov 14th 2013, 13:23, by 明鏡雜誌


  一大会场突遭搜查

  1921年7月23日,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望志路106号(今兴业路76号)正式开幕,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尼克尔斯基也出席了会议。马林和尼克尔斯基在会上热情致辞,李汉俊、刘仁静任翻译。

  在开幕会上,代表们具体商讨了大会的议程和任务,一致确定先由各地代表向大会汇报各地区的工作情况,然后讨论和通过党的纲领,制订今后工作计划,最后选举党的中央领导机构。7月24日,代表大会举行了第二次会议,由各地代表向大会汇报本地区党团组织的情况。25日、26日,休会两天,用于起草会议文件。代表大会召开以前,虽然进行了一些酝酿准备,但由于人员分散,时间仓促,未能事先起草好供代表们讨论的会议文件。根据马林的建议,决定由张国焘、董必武、李达等人组成起草委员会,用两天时间起草党的纲领和今后实际工作计划。

  7月27日、28日和29日,这三天分别举行了三次会议。在这几次会议上,代表们集中精力对起草委员会起草的《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纲领》展开了认真详尽的讨论。大家各抒己见,互相商讨,既有统一的认识,又有激烈的争论。

  代表们对中国共产党的性质、任务以及最终奋斗目标取得了共识,而对南北政府(当时广东政府与北洋政府并存争雄,俗称南北政府)的看法,共产党员能否在现政府里做官等问题则有较大的分歧,会议没有作结论,容后再议。

  7月30日晚,代表大会举行第六次会议。按原定计划在这次会议上先由共产国际代表讲话,对中共建党的一系列问题发表意见。然后再讨论通过《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纲领》和《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决议》。晚上8点多钟,会议刚开始不久,一个中年男子突然闯入李汉俊住宅,掀开门帘朝室内在座的人们环视一圈。这个陌生人的突然出现,引起了大家的警觉,当即问他是干什么的,来人含糊地回答要找社联的王主席,接着又说找错了地方,表示抱歉以后,匆忙退了出去。此处附近是有个社联,但这个组织并没有设主席,也没有姓王的人。

  马林有长期秘密工作的经历,警惕性很高,在询问了情况以后,机警地说这个人一定是"包打听"(即密探),并建议会议立即停止,大家赶快分头离开此地,只留下李汉俊、陈公博两人。

  十几分钟以后,法租界巡捕房派出的两辆警车在望志路口停下,车上冲出10多人包围了李汉俊的住宅。三名法国警官带着四个中国密探进入了室内,法国警官一行在搜查中未发现政治活动的证据,又得知此处是李汉俊的哥哥、曾任北洋政府陆军总长李书城将军的公馆,同时由于李汉俊利用编辑"新时代丛书"的工作,机智灵敏地把巡捕的盘问应付过去,最后化险为夷。但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最后一天的会议,不得不转移到嘉兴南湖举行。那么,突然闯入的中年男子是什么人呢?他又是怎么发现一大会场的呢?

  经过多年的考证,闯进会场的中年男子名叫程子卿,江苏镇江人,生于1885年,读过三年私塾,因与黄金荣是结拜兄弟,又臂力过人,虽然不会讲法语,还是进入了上海法租界巡捕房任职,先做巡捕,后升至探长。程子卿在法租界巡捕房工作期间,也做过一些有益的事情。1949年后,宋庆龄向有关方面说明情况后,程才没有被关进监狱。1956年,程子卿在上海去世。

  但是,对于程子卿侦查到一大会场的原因,至今仍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马林因素说

  在中共一大代表的有关回忆中,说到被搜查原因的有四人,有两人说是因为马林的原因而被搜查的。张国焘说:"当时我们保密观念很薄弱,可能当大会在博文女校进行时就已为警探所注意,那次改在李家举行也未逃掉他们的耳目,所以他们很可能有一网打尽之计,故选在马林与尼克尔斯基参加时下手。"陈潭秋的回忆与张国焘的说法相近,他说:"我们的推测,侦探发现我们的会议,是由博文女校跟踪而得的。"李达回忆说:一大会场被搜查"这是因为马林用英文大声演说,夹杂着说了好几次中国共产党,被法国巡捕听去了,所以才有那一场风波"。董必武说:"开会为什么被敌人发现呢?因为那时,外国人到中国人住的地方是不太多的,国际代表马林进去时有人就跟着走进去了。"以上的回忆都只是他们自己的推测,没有什么根据。

  后来学者任武雄研究发现有档案资料说明,中共一大会场被搜查是由于马林的行踪早已暴露引起的。

  马林,荷兰人,原名亨德立克斯斯内夫利特,1902年参加荷兰社会民主党,1913年在荷兰殖民地爪哇进行革命活动,1919年被爪哇当局驱逐出境。1920年参加共产国际二大,被选为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成员。1921年3月,他奉共产国际命令离开莫斯科赴上海,途经维也纳,领取去中国的签证时被拘捕,后在友人与律师的帮助下获释。维也纳当局对于他打算去的国家一律作了通知。因此,马林自欧洲到上海,沿途都受到严密的监视。荷属东印度政府同荷兰驻上海总领事馆密切联系,并将他的情况随时通知上海英、法租界当局。这事马林在1922年7月11日写给共产国际执行局的报告中有详细说明。

  另据荷兰外交部几份档案记载,1921年6月17日,上海法租界公董局致上海荷兰总领事的一封信说,斯内夫利特乘意大利船"阿奎拉"号到上海,住南京路东方饭店,化名安得烈森。7月14日离开南京路东方饭店,住进麦根路32号公寓。

  从以上材料可以看出,马林一踏上中国的土地,即处在英、法租界巡捕房的监视之下。7月30日晚,马林到李汉俊家开会,也被盯梢。马林与一大代表离开李汉俊家以后,巡捕前来搜查,特别反复询问李汉俊、陈公博,那两个外国人是谁,因为巡捕心中已有疑窦。

  日本学者石川祯浩也认为,马林在维也纳被捕以后,马林的中国之行显然已经受到怀疑。到上海后,警方也没有放松对他的监视,这从各国警方屡屡相互通报他的住处等情报和部分往来信件也看得出来。马林对此有所察觉,采取了一些措施,如通过别人收发信件和电报等。虽然还没发现有关马林在中共一大期间行动的警方资料,但是,马林在会议期间被盯梢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实际上,警方当时已经得到共产主义组织要在上海开会的情报。日本警视厅6月末得到的情报说,"上海支那共产党"近期将召集各地代表开会,日本人也将参加。这份报告虽然把预定开会日期误作"6月30日",但开会地点却是"上海法租界贝勒路",即现在的中共一大会址所在的"黄陂南路",不见得是虚报。这份报告没有涉及情报来源,我们不知道日本警视厅是通过何种渠道搞到这份情报的。但是,按照当时的外交惯例来考虑,日本警方的情报肯定是来自或者通报给了驻上海的各国租界当局。上海的租界当局很可能基于这些情报加强了警戒。事实上,法租界当局还制定了一个条例,这很可能是加强警戒的一个步骤。这就是7月31日《民国日报》报道的取缔集会条例。该报道说,条例规定:自8月1日以后,凡集会须于48小时前取得法租界警察局长许可;秘密集会,或不事先申明集会目的者,一旦探知,即加以处罚。假如警方事前得到了共产党将要召开代表大会的消息,匆忙制定这样一个条例的目的也就很容易理解了。据陈公博《十日旅行中的春申浦》记载,警察在搜查会场时,误认陈为"日本社会党人",这也许印证了日本警视厅得到的大会将有日本人参加的情报。总之,租界当局在密切监视马林行动的同时,肯定意识到了共产主义分子将要开展具体行动。在这样的形势下,中共一大会场遭到搜查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笔者认为以上这种说法似乎也不太合理,因为如果侦探已经跟踪了几天的话,或者说已经知道马林的行踪的话,何以最初几天会议能顺利进行?巡捕房早就应该动手捕人了,不可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让程子卿单独闯入会场,从而惊动目标,事后再去,已是人去楼空。


  偶然发现说

  学者朱华否定了"马林因素说",认为是程子卿偶然发现一大会场的,即程子卿向位于一大会场隔壁的全国各界联合会传达开会须提前48小时通知警方的命令时无意中发现了一大会场。朱华以前认为程子卿之所以能发现会场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走错了门;二是因听到106号有外国人说话而起了疑心,于是强行闯入。但是后来根据材料,发现程子卿误入会场,是因为弄错了全国各界联合会的地址。

  7月2日,租界工部局的《警务日报》中附有一份关于全国各界联合会的专门介绍,其中提到,该会总部在"贝勒路106/108号",这很可能是"贝勒路树德里106/108号"李书城、李汉俊寓所的误记。因为:第一,这两家确实是打通的,"106/108号"的写法符合这一实际。第二,据《警务日报》的情报,全国各界联合会建立后,会址至少搬迁了四次,1920年6月,其设在恺自尔路15/16号的总部还曾遭到法租界巡捕房的查封。而从7月11日到18日,《警务日报》四次提到了全国各界联合会,均未明确其地址为"树德里104号",仅有一次含混写着"望志路贝勒路口",但是7月25日后,凡提到该组织,均不厌其烦地写明详细地址。因此,全国各界联合会搬入"树德里104号",也许是7月18日以后的事。在此之前,可能临时借用过李书城寓所。而情报没有那么及时的法租界警方,便让程子卿走错了门。说李书城可能借寓所给全国各界联合会,倒并不是随意想象,因为两者之间确实存在着一定的政治关系。

  根据1921年8月1日租界工部局《警务日报》,可以发现当年租界警方正在密切监视一个相当活跃的社团——全国各界联合会,它的总部就在法租界"望志路104号贝勒路口的树德里104号"。当时全国各界联合会在政治上支持以孙中山为首的南方政府,反对北洋政府,而法租界当局为了支持北洋政府,于是就派遣程子卿去向全国各界联合会传达社团开会须提前48小时通知警方的命令。另外,7月2日的《警务日报》曾误以为"树德里106号至108号"是全国各界联合会的地址,因此程子卿也不能确定联合会究竟是在树德里104号,还是在106号至108号。当他在树德里寻找联合会地址时,听到106号客厅有外国人说话的声音,于是就闯了进去,在一大会场内东张西望。据一大代表陈潭秋回忆:"李汉俊到客堂去询问他,他说是找各界联合会王会长,找错了房子,对不起,说毕扬长下楼而去。"这说明程子卿没有说假话,确实是把望志路106号当作全国各界联合会的地址,误闯入会场。

  有人认为法租界警方下达取缔集会条例的命令,主要目的是针对共产国际代表马林或中国共产党的。但是朱华认为从资料来看,法租界警方当时的主要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防范社团活动方面,这一举措也是针对社团的。早在7月24日早晨,程子卿等法租界巡捕房侦探就前往贝勒路同益里5号的留日学生救国团总部,以开会须在48小时前函报警方并获批准为由,阻止该团体预定在当天上午举行全体大会。由于当时法租界巡捕房中国侦探人数很少,总共才6人,为了更有效地压制风起云涌的群众运动和社团活动,法租界当局在阻止留日学生救国团会议获得成功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布这样蛮横的命令,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实际上,公共租界早在1920年4月就发布了几乎完全一样的命令。

  因此,可以断定法租界警方7月30日晚的行动没有特定的针对性。正因为如此,当程子卿发现一大会场时,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得回去找人来查拿。而这来回之间的时间,就成了一大代表们脱身的机会。


  程子卿其人其事

  据1926年进入法国巡捕房工作的薛耕莘说,他听上司程子卿讲起过1921年搜查李公馆的情况。薛耕莘回忆说,那是20世纪30年代末的时候,程子卿跟他聊天,说1921年曾往李公馆搜查。当时只知道一个外国的"赤色分子"在那里召集会议。首先进入李公馆侦查的便是程子卿!薛耕莘说,程子卿是江苏镇江人,生于1885年,读过三年私塾,后来在镇江米店当学徒。在1900年前后,程子卿从镇江到上海谋生,在十六铺码头做搬运工。他在那里结识了上海帮会头子黄金荣等人,并与之结拜,人称"程老三",属青帮的"悟"字辈人物。1905年,经黄金荣介绍,程子卿进入法国巡捕房当了巡捕。程子卿连法语都不会讲,怎么会进入法租界巡捕房工作呢?原来,在米店里不断地拎米包,他练就了过人的臂力,这正是巡捕捕人时所需的"基本功"。程子卿在上海法租界巡捕房最初做巡捕,后来升为刑事科的政治组探长。这个政治组专门处理法租界的政治性事件,组长为法国人萨尔礼。随着法租界政治性事件不断增多,这个政治组后来扩大为政治部,程子卿担任政治部主任。

  薛耕莘有个习惯,凡重要的见闻,必定记录于笔记本。他和程子卿当时的谈话,亦被他记于本子上。新中国成立后,薛耕莘曾被捕入狱,笔记本被收缴。那个本子如今很可能仍在有关档案部门保存。薛耕莘说,身为法租界的华人巡捕,程子卿跟他一样,处于法国领事馆、国民党和共产党三方势力的夹缝中。程子卿在法租界有时也为共产党、进步人士以及国民党左派做一些有益的工作,引起了国民党内右翼分子的不满。1931年至1936年间,程子卿曾先后收到七次匿名警告信,最后两次还附有子弹。程子卿曾在上海徐家汇路打浦桥附近遇刺未中。此后,程子卿上下班时,法租界巡捕房派员护送,前后达半年之久,直到抗战爆发,才得以平安度过。

  薛耕莘说,新中国成立后,程子卿意识到可能被捕,便求助于宋庆龄。因为程子卿在法租界巡捕房工作时,也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一些中共党员被捕,经宋庆龄等向他"疏通"而获释。这样,宋庆龄向有关部门作了说明,程子卿也就没有被捕。1956年他病逝于上海建国中路家中。薛耕莘因为在法租界巡捕房工作多年,熟悉那里的法文档案,例如政治性案件归在"S"类,捕人报告归在"R"类。关于搜查中共一大会场的情况,他认为,可能会在法租界巡捕房当年的"S"或"R"类档案中查到准确的原始记录。

  徐云根,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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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歷史網: 姜义华:研究历史要怀有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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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义华:研究历史要怀有敬畏之心
Nov 14th 2013, 13:44, by 明鏡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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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义华

      人物简介:姜义华,复旦大学现代化进程研究中心主任、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复旦大学当代社会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复旦大学人文学院首任院长。主要从事中国文化史、中国近现代思想史、史学理论及近代中外关系史研究,为复旦大学历史系中国近现代史、专门史博士点首席导师,历史学博士后流动站导师。代表作有《章太炎思想研究》《大道之行——孙中山思想发微》《百年蹒跚——小农中国的现代觉醒》《章炳麟评传》等。

  采访时间:2013年10月28日

  地点:复旦大学光华楼

  真正的知识分子在于能够独立思考

  记者:您曾经说过您头上有四顶帽子,请问是哪四顶帽子?

  姜义华:这四顶帽子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党集团、反对三面红旗、教条主义。还有其他帽子,这些帽子都说不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没办有中央相关文件为依据法定性。

  教条主义,这是因为读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书读的太多,说我马列的书读的太多,这叫教条主义;反党反社会主义,主要是因为当时我对"三面红旗"、对阶级斗争理论都有不同意见;反党集团全名叫反党小集团,因为跟我同样意见的还有好几个人,那个时候他们都被划成反党小集团。这都是1962年的事情。

  记者:1962年7月,您在复旦某领导的回校形势报告小组讨论中说:"基本指导思想,上层决策出了问题,不能把责任推到下面,经济上的困难,更重要的问题可能在政治上,不同意见都被说成资产阶级,这个脱离实际"这个讲话给您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呢?

  姜义华:当年讨论杨西光1962年回校做的形势报告,我当时主要提出:三年困难时期的问题,讲大跃进以来的问题,不能说主要是基层干部的问题,也不能说主要是工作方法的问题,因为很多东西是从上面、从中央下来的,除工作工作方法外更多是指导思想方面的问题。

  我认为当时在"三面红旗"、"阶级斗争"、"阶级关系处理"上都是基本的指导思想有问题。比方经济问题,当时的"三面红旗",认为总路线中心是快,高速度,是总路线的灵魂;比如大跃进,是高指标,每年一定要增20%-30%以上;人民公社一下子过渡到大集体,想很快过渡到全民所有制……这些都是指导思想有问题。中国在资产阶级、资本主义问题基本解决之后,还把不同意见、不同观点都看作是资产阶级、资本主义的,把当时知识分子,包含大学生在内,都看做是资产阶级的一部分。我觉得这些都不符合中国国情。在中国,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农民问题,而千万不应当把农民问题看成资本主义、资产阶级的问题,用不断进行阶级斗争方法解决农民问题。当时提的主要是这些观点。

  记者:您当时有没有想到您这个讲话会对您带来的风险?

  姜义华:没有。

  当时,我的想法是我们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如果再不说真话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第一,我是做历史的,这些事情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历史学家若是连自己亲身经历的历史都不能做出正确的总结,那讲古代历史、讲近代历史,那就更是夸夸其谈、天方夜谈。第二,我觉得,我们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如果不能正确的总结,可能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我说,我们已经是左了,如果继续把左的东西当做右的东西来反,那么我们势必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用进行大规模"阶级斗争"方法搞经济建设,已经出现了这么大的偏差,如果再继续坚持这样做下去,我们必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要避免付出更大的代价,我们一定要正确的做总结,正确的总结得出正确的结论才能防止将来犯更大的错误。当时主要想的是这个。

  记者:您刚才提到知识分子,新左派的代表甘阳曾说,近百年来,中国知识分子的最大教训在于,他们总把民族、国家放在第一位,却从未甚至不敢理直气壮地把"个人自由"作为第一原则提出来。这个观点,您怎么看?

  姜义华:中国知识分子可能受传统思想文化影响很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中国知识分子有一种天下情怀,一种国家责任、一种社会责任,这并不代表没有自我。因为中国知识分子认为自己的价值就存在在于他的社会联系中间,存在于他对国家、对社会做出什么样的贡献。知识分子的真正的贡献不是没有自我,而是真正能够独立思考,能够对问题做出独立的判断并提出自己的见解。"敢为天下言,敢为天下先",我觉得这是一个知识分子的责任。如果知识分子都只想着自我,只想自己,那么他就没有国家责任、天下情怀。我觉得是这样的关系。

  研究历史要怀有敬畏之心

  记者:您曾说近30年来史学的最大特点就是从帝王之学走向普遍性的人学,许多被污名化的人、事开始得到了正视,许多神化的人走下神坛,但是最近《求是》杂志却登出一篇文章说《历史虚无主义歪曲国史,须旗帜鲜明反对》,在此文中,它把否定太平天国、否定义和团作为虚无主义,您对这事怎么看?

  姜义华:历史虚无主义,是确实存在的。

  第一,真正的历史虚无主义,其实是不懂得自己的历史,不敢正视自己的历史。不懂得中国今天的发展都是从历史发展而来的,我们今天创造历史,也不可能脱离过去主客观的各种条件,因为人都生活在历史联系中。我们要知道自己究竟能怎么样,这取决于我们能利用多少历史遗产,取决于我们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进行新的创造,这要求我们必须对自己的历史有深刻的了解。不懂得尊重历史,不知道我们真正的历史,这才是历史虚无主义的表现。

  第二,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对自己的历史是不是真的有深刻的了解、很准确的了解,我觉得这是一个问题。这100多年来,我们按照西方的、包括日本人对中国历史的判断、剪裁、他们提供的架构来重新写我们自己的历史。后来又根据共产国际、根据苏联他们的决议,他们学者的意见来剪裁我们自己的历史,所以我们对中国历史的认识,在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是按照人家的标准来检查自己的历史。所以往往对中国历史就没有办法得到一个真正源于中国历史实际、真正符合中国历史实际的结论。很简单的一些问题,比如,中国究竟有没有奴隶制社会,奴隶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分期究竟为什么分歧那么大?之所以会有那么多分歧和意见,因为这个问题本来就不适合中国,用马克思一度说过的"五种社会形态"来衡定我们古代历史,这本来就不是从中国实际出发。中国历史几千年的发展,在汤因比讲的世界上六大原生态文明中,为什么只有中华文明从古到今一直延续下来?中国自己的道路是怎么走的?中国国家是一个具体国家、中华民族是一个具体民族、中华文明是一个具体的文明,将人家的一个短暂的,或者局部的东西轻率地宣布为具有普适性的意义,是很要警惕的。难道只有那些东西才是普遍的,我们倒是特殊的?这个是说不过去的。不能简单的拿外国的、某种特殊的模式硬性地来硬套中国历史。拿人家的东西硬性地来否定我们的历史,这才是历史虚无主义。

  第三,历史虚无主义就是用虚构的历史代替真实的历史。,我觉得我们的历史必须是真实的历史。我有本书叫《信史立国》,讲只有可信的历史、真正可靠的历史才有可能作为我们立国的基础。马克思讲"我们只有一门科学,就是历史科学"。我们的一切都必须放在对历史正确的了解之下,如果我们违背历史、歪曲历史,把一些重要的历史事件做出各种各样的非历史的解释,其实这是非常不利于我们的,这也是一种历史虚无主义的表现。现在出现了一大堆的戏说历史、胡说八道、胡编乱造的历史,这正是因为我们缺少信史立国这样一个根基。你没有真正可信的历史,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会趁虚而入,所以要真正把那种戏说啊、污名化啊、神化的历史去掉,最根本的东西是,我们要有真正可信的历史来告诉我们所有的社会成员什么才是客观真实的历史。

  记者:但是,在历史学来说,其实所谓的历史真相根本就不存在,因为我们现代的人研究历史只能依靠以前的资料,一步一步地去逼近历史真相,而不是说我找到了历史真相,其实,"历史真相"这种说法可能都不太严谨。

  姜义华:我觉得你这个观点也不太严谨。确实,历史资料不可能完整。无论是档案资料、文献资料、各种遗物、遗址、遗存,包括口述资料,都不可能完全再现原来的历史,这是事实。另外,客观的历史联系是实际存在的,不尊重客观存在的历史联系,必定要受到历史的惩罚。对历史如果没有一个准确的了解,在实践中就会犯同样的历史错误,最终会受到历史惩罚,这个惩罚也许会非常严峻的。所以我一直讲,实践对历史研究来说,它仍然是一个检验我们的标准。

  个别事件可能搞不清楚,但是大的历史趋向、历史客观实际,它是存在的。资料本来也就是一个滚动的过程,过去很多人不作为历史资料的,后来发现可以作为历史资料,甚至是重要的历史资料,我们今后还会发现更多的历史资料,这样,过去的谎言就站不住脚。所以我们对历史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知道自己认识的限度,但是首先要有敬畏之心。历史不是可以让你任意胡说八道的,胡说八道不仅不能够经得起未来的各种历史资料的检验,更重要的是,你的认识正确与否会在实践中得到检验。历史是很严峻的。

  记者:在历史研究中,我们常常会遇到一些不能碰、不能说的禁区,时间离当下越近,禁区越多,您怎么看待"历史禁区"这一问题?

  姜义华:历史研究其实就是这样的。当然,当代史研究是困难的,因为当代史本还在不断演进中间,所以很多东西要做出一个最后的判断是非常不容易的。大量的档案资料还没有公布,很多细节都不知道,很多真正的东西都被报刊上、媒体上制造的东西、假象所掩盖,所以当代史研究确实很困难。所以过去有很多人有这样的看法:"当代史研究不算是真正的历史科学研究"。说它没道理吧,它也有一定道理,但是回过头来,我觉得绝对不能忽视当代史的研究,。当代史尽管有困难,但是当代史有一个最大的长处,它是我们亲身经历的、亲身看到的,也知道哪些东西可能是更可信的,哪些东西可能是虚假的。而且,当代史的研究成果更容易在实践中间得到检验,它的正面的、负面的作用,可能看的更清楚,所以当代史研究有它的困难,也有它特殊的重要性。

  至于历史禁区问题,因为当代史的研究最容易触及到大量现实利益,它会触犯到既得利益者,当然它会遇到很多禁区。但是真正的历史学家会不断突破这些禁区,让历史的真相能够更多的展现在大家面前。这是我理解的历史禁区。

  怎样处理现代化运动和农民运动的关系是当下最大课题

  记者:您有个观点说:近代史就是"现代化进程"和"农民起义"相继而来,为什么会呈现这样的状态?

  姜义华:我觉得这是中国历史本来发展出现的必然结果。中国两千多年来,实际上是一个周期性的运动。中国历代都是以农民、小农经济为核心为基础的社会,农民会不断两级分化、土地重新集中,同时统治者作为公共事务处理者,在处理国家事务中会越来越变为一个少数特权利益的阶层、要保护自己特殊的利益需求,并且不断扩大自己的需求,这样的一个机构,这样它跟农民的冲突也会不断增加。所以这两个方面造成中国历史呈现周期性状况,通常几百年就有一个农民起义的高潮。农民战争通过自己自发的行动来保护农民小生产所需要的秩序,使得土地重新分散,解决了原来的生活问题,使得新建立王朝、国家机构比较清明,经济得到新的发展。到了清朝后期,中国又进入了这样一个新的周期性运动,所以这是中国历史本来固有的新的一轮农民运动高潮的到来。所以我讲从嘉庆末年开始到太平天国农民运动、义和团运动一直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农民战争,这一百多年,基本又形成了一个新的农民运动的高潮。

  另外呢,在鸦片战争以后,中央面临着西方的严峻挑战,从而开始由被动到主动地开始了自己的现代化进程。中国开始了一个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的过程。这两个运动并不是同一个方向的。这两个运动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处理的比较好的就是这两个运动能够互相结合起来,他们在共同的解决民族矛盾、民族冲突的这个目标下可以联合起来,但是现代化运动它跟农民运动的要求还不太一样,比方说农民要求的是平分土地,现代化运动希望城市化、希望市场化,要求不完全一样,这样它们又会产生新的冲突。如何处理好这两者的关系,我认为这是中国近代以来社会变动中间最大的历史课题。

  记者:有一种说法,说中国历史就是由两暴组成的,"暴君"和"暴民",暴君亡国,暴民起义然后成为下一个暴君,被下一个暴民推翻,如此循环,这跟您的观点还是挺接近的,请问,您对农民起义怎么看?为什么农民起义取得胜利后,很快就被腐化?

  姜义华:其实也不是很快。中国两千多年的国家治理,并不都是暴君和暴民。在大多数时间,中国的国家治理是相当有效的。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文明能像中国这样能够长时间的维持统一国家,能够达到那么高的发展程度。中国在长时间的实践中,它的治理是很有效的,包括很多外国学者现在都在研究这个问题。中国GDP在世界上占的比重在很长一段时间是占得很高的。

  汤因比的《历史研究》讲世界上30多个文明,基本上第一代的原生态文明早已灭亡。第二代衍生性的文明,取得了很大成就,但是很多已经过去了。现在是第三代的文明,也就是几百年历史,比如现在影响最大的西方文明,也就2、3百年时间。为什么只有中国这个原生态文明能独一无二的一直延续到今天?我们讲5000年历史也好,3000年历史也罢,在国家治理方面其实我们有很多很成功的经验。农民战争是解决社会危机、周期性的危机的方法之一,并不能简单用"暴民"来概况,我觉得很不确切。因为每次农民战争之后,它新建的王朝,都会在几年、几十年后使得国家达到新的兴盛的地步,暴君、暴民大多数都是在之后出现的。农民战争之后新建的王朝往往会采取一些休养生息的办法,使得中华文明得到新的继承、新的发展。我不太赞成把历史这么简单化,两千年不仅仅是暴君或者暴民政治。

  中国文明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自我纠错功能

  记者:感觉姜老师跟钱穆先生的观点有些接近,他说中国文化有很强的纠错功能,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

  姜义华:不仅仅中国文化,中国社会结构、中国国家治理本身就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自我纠错功能。过去我们按照西方那一套观点来衡量我们的历史,后来又用苏联那套,一句"中国封建专制统治"就把我们自己的历史给否定掉了。但是2000多年,中国能够那么有效地把大一统国家维持下去,而且使得很长一段时间社会经济发展,我们在国家治理、公共事务处理、农民问题等问题的处理上,我们都有很多很成功的经验,但是这些经验我们没有好好去总结。

  记者:近代史上关于"革命"还是"改良"的问题一直是争论不休,九十年代李泽厚的"告别革命"一说亦是风靡一时,请问,您怎么看待"革命"和"改革"的关系,您认为中国还会爆发革命么?

  姜义华:李泽厚也好,刘再复也好,我都跟他们谈过很多次。李泽厚的《告别革命》一书出来后,金观涛、刘青峰要我写一个书评在香港发,后来我在上海的《学术月刊》上发表了《20世纪革命的事与理》。革命不是想象就能想象出来的,也不是几个人鼓动就能鼓动出来的,改良也不是说你想改良就改良的。之所以发生辛亥革命,之所以后来又发生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都不是哪个人的主观想象就搞出来的。社会的发展、社会的冲突发展到这样地步,最后只能用革命、战争的形式来解决问题,它不是哪一个人主观意愿就能左右的。如果不需要这样的革命能够实现那样的改革,谁都愿意那样去做?关键是那样的改革走不通的时候,人们不得不重新考虑怎样才能够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真正的革命也不仅仅是暴力,如果仅仅是暴力、搞战争,这不是革命。革命要新的生产方式代替旧的生产方式、新的社会制度来代替旧的社会制度,这不是战争能够解决的,这中间需要的一步一步的改革,需要的循序渐进,需要很长时间。因为新的生产方式的创造、新的社会制度的创造、新的社会价值体制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无论是改革也好革命也罢,都不要把他简单化了。

  记者:那您觉得中国社会还会发生大的革命吗?

  姜义华:中国一百多年来已经经历了一次极大的社会变动,人为的去发动一些动乱那是完全可能的,比如街头政治、街头冲突。 因为中国的人那么多,社会矛盾那么多,你要集聚起来也会发生大的社会动荡,这是有可能的。但是要像过去那样大规模的战争,我觉得是不会的,那样的时代已经过了。因为这一百多年我们已经完成了很大的变化,剩下的是要消化、要建设,所以可以说,重新引发街头政治、街头动乱,像文革、八九之类的大的动荡是有可能发生的。但是时间更长、规模更大的革命是不会有了,真正的社会革命已经没有基础了。

  随着中国的改革,社会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需要的是一个更稳定的社会形态,使得新的社会阶层、社会力量得到足够的发展空间,形成更系统相互关系,处理各种社会冲突、社会矛盾、社会利益上的分歧。我想这是靠革命解决不了的,只能靠进一步深化改革、靠进一步发展,并且是稳定的发展才能解决。

  记者:但是,我也听到一种说法,说中国不可能再发生文革了,因为毛主席去世了,不会再有这么一个权威性的人物了。

  姜义华:社会动乱还是有可能会发生的。准确是这样说。但是它已经不再是革命。

  记者:您曾说"新青年要求实行地方自治,实行宪法权威下的法治与权力制衡,虽然造成了浓厚的空气、思想的解放,却并未带来所追求的民治主义,反倒是专政与工人运动、农民运动及武装斗争结合起来,具有了可操作性"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姜义华:宪法、议会这些是不是真的能够解决中国的问题?民主,究竟怎样操作方才能够名副其实?比较一下蒋介石为什么会失去大陆,中共为什么会成功,可以有助于我们想清这个问题。那是因为我们能够把中国人口绝大多数农民组织起来,组织起以农民为主要力量的政党,能够让农民武装起来进行一场新的革命战争,能够让翻身农民坐天下进行国家治理,包括在这基础上形成意识形态,这是我们很成功的地方。国民党没有成功,就是它的党,基本就到区分部委员这一级,没有深入到农村,没有深入到农民之间,他的军队不是依靠翻身农民组成的,很大一部分靠游民,一部分是靠招募或者是抓壮丁抓来的,不是真正的农民的军队,虽然他的士兵绝大多是也是农村来的。他的政权主要也是局限在城市中,这是他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为什么共产党成功?因为他跟工农运动结合起来,尤其是跟农民运动结合起来了,主要是这个。这是我们的取得胜利的原因。

  所以,包括这几年大家都在讲宪政,其实核心问题还在于我们怎样形成能够让宪法成为宪政的实际的有组织力量。我们的党怎样适应今天的变化,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国家整个去适应今天的变化,能够把包括所有新兴社会力量在内的全体社会成员联合起来,形成新的有组织力量,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五四"运动的局限就在这里,新文化运动很多理想都很好,但是没有真正的可以让它是实现的力量,今天也同样面临这样的问题。

  记者:在历史中,我们也常常能发现这样的一种情况,虽然我们总是认为先进的力量总会战胜落后的力量,但是实际上,取得成功的恐怕却是不那么先进的力量,这又是为什么?

  姜义华:这个话是对的。因为社会发展它是一个整体,常常都是比较中间的,他更能够把社会各种力量结合起来。就像我们党当年虽然是叫无产阶级先锋队,但是我们很长时间是在农村,依靠农民,所以当年斯大林一直把中国共产党当成是农民的党,确确实实它也是个农民党员占绝大多数的党。国民党在城市,跟大资本家、现代企业结合起来,但是并没有成功。所以先进也好落后也罢,谁能够真正的把全社会的力量,把社会绝大多数的力量集合起来,这才是成功的基本保障。

  大一统国家、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感、家国共同体构成中华文明的根抵

  记者:您曾提出过"中华文明的根抵"这个概念,您能具体说说这个"根抵"是什么吗?

  姜义华:为什么提出"中华文明的根抵"这个概念?是我认为应该从中国的历史来认清中国的现状。因为我觉得文明这个概念比国家、民族这个概念更容易接触到问题的本质。汤因比写《历史研究》,他就说用国家为单位、民族为单位都太狭窄,不容易抓住本质,对欧洲来说尤其如此,那里的国家变动太大,民族繁衍的也太多,所以用国家、民族这些概念都不足以概括。我觉得,用文明这个概念更能理解整个中国社会的发展的特点。我刚才讲原生态的六个文明,唯一延续到今天的就是中国文明,古埃及文明、苏美尔文明、米诺斯文明、玛雅文明、安第斯文明严格来说,今天都不存在了,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他们的遗迹。只有中华文明从古代延续到了现在,这是为什么呢?

  从汤因比讲的文明的几个重要的要素:统一的国家、统一的宗教、统一的教会,应付内部无产者、外部的无产者的能力,就这些方面来讲,我认为中华文明有自己很清晰特点:第一,统一的国家,中国作为大一统的国家,从观念到制度,从古代到现代,有自己的很完整的原创性的东西在里面。我举一个例子,毛泽东想搞巴黎公社似的国家,发动文化大革命,他到最后不得不承认,百代都行秦政法,他没法废止秦始皇开始创立的大一统国家制度。秦始皇创造的郡县制度还是有它的生命力。郡县制是什么呢?它是一种国家由文官治理的制度。我们光讲一个暴君、君主,其实不是这样的,中国几千年的国家治理,最有生命力的正是文官在治理,有一套很完整的文官制度。从郡县制开始,后来到科举制的完成,今天我们公务员考试就是是从科举制度中发展而来的,科举制它是在社会各个阶级中把社会精英选拔出来。现在很多人讲西方的公务员制度、文官制度、西方的国家治理制度,我们有过几千年的探索和实践。我们大一统国家,有许多很精致很丰富的历史积淀,这正是我们文明很重要的一个根柢。我们几千年国家治理,不是说一塌糊涂的,它有很完整的制度在里面。比如一个官员怎么选拔,怎么监督、怎么考核,他的待遇、他退休以后该怎么样……有整套制度。官员有什么样的基本要求,比方说选拔考试该考什么,考你的能德考你的国家治理观点还是你的技术?它考虑的可能是最根本的东西,官员的实际技术是到实践中去学习的。这套制度里有很合理的东西在里面,这是我讲的一个根柢。

  第二个根柢,其他文明都有统一的宗教,中国对宗教是很宽容的,对各种宗教都采取包容态度,所以在历史上有道教、佛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基督教甚至犹太教都有。佛教又分藏传佛教、汉传佛教、南传佛教等等,他们都有自己的活动空间,但是最重要的,中国文明中占据支配地位的确实是一种非宗教的、讲究现世的、人世的东西,比如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天下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一种民族精神。我觉得包括以道家、儒家为代表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尧舜,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圣贤,每一个人都要成为君子,这样一种现世的要求构成了我们真正的民族精神,这跟西方的宗教,跟其他文明导致他们灭亡的宗教不太一样。

  我觉得中华文明之所以会长久存在,还有一个就是家国共同体。中国一直把个人、家庭、社会、国家、天下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形成了一整套的社会结构以及每一个人的个人责任、国家的责任。这是我们在应对内部无产者比如农民战争,外部无产者即游牧民族入侵的情况下,文明能够不垮掉,还能够重建起来的重要原因,这是家国共同体的整体结构决定的。这也是其他文明缺乏的东西。

  我讲的三大根柢就是这三大根柢。

  记者:我明白姜老师的意思,姜老师觉得我们的文明里有一些特别的东西支撑着我们的文明持续到现在,可以用一个词来说,就是"中国特色",但现在"中国特色"似乎被念歪了,比如网友们经常调侃的,世界上有两种法治,一种是法治,一种是中国法治,世界上有两种逻辑,一种是逻辑,一种是中国逻辑 。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姜义华:其实我们很多人对外国并不了解。外国也并不都是同一个逻辑、同一个法治。

  不久前我就写了一篇文章,讲马克思《历史学笔记》这本书的。马克思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两年写了这么一个180万字的历史笔记?他在这本书里写的什么呢?他写公元前1世纪到公元前17世纪之间,主要是西欧发展的整个历史,编年史性质的。马克思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身体很不好,为什么还要花功夫来写这本书?马克思在这时期一再强调,他对西方资本主义起源的概述,只适用于西欧,它是欧洲特殊情况的产物。欧洲文明、欧洲近代资本主义的形成是欧洲文明发展的结果。世界上大多数地区没有那样的条件,不可能那样发展,所以没有一个统一的世界逻辑。马克思晚年就发现了这点,所以在《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中说,你把我关于西欧资本主义发展的这套逻辑把它推广到全世界、认为它适用于全世界,这既是给了我过多的荣誉,也是给了我过多的侮辱。马克思非常清醒。

  同样的,中国的发展、德国的发展、法国的发展、意大利的发展、美国的发展,他们的逻辑都不是完全一样的。而中国这样一个国家,我讲是"巨型国家、巨型文明",我们有5000年延续下来的文明,没有自己独特的东西,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一定人家搞了300年,它就比我们更成熟?那个搞了200年,就一定是适用于全世界?你真正了解他们,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实际跟他们理想的也有很大区别。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讲的更多的还是,就像习近平讲的,中国还是要走中国自己独特的道路。中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传统、独特的历史进程,还有独特的中国国情,只有懂得这些,才能真正了解中国,才能有自己的发展。这也是马克思一直坚持的一点,也是我刚才讲的历史的联系,不要隔断历史。

  美国现实是美国历史那里来的,英国现实是英国历史那里来的,不要简单地认为哪一个国家的模式是可以完全适用于其他国家的。所以中国要发展,还是要立足于自己的历史,这100多年来,前面我们想学西方,包括孙中山原来他的很多构想都是想学西方,但是后来都觉得不切实际,一一放弃,重新思考中国怎么发展。后来我们学习苏联也是这样,苏联模式有很多成功的东西,我们可以借鉴,但是我觉得中国还是必须找寻自己的道路。80年代我们改革开放,一开始也是想把世界上很多模式都想引进来,最后发现中国还是要走自己的路,任何现成的东西拿过来都会变样。其实,无所谓中国特色、美国特色、英国特色,每一个国家,每一个大的文明都在走自己的路。

  记者:您长期研究章太炎思想,您觉得章太炎的思想里哪部分是最特别的?哪些是最值得借鉴的呢?

  姜义华:章太炎,我把他看成是这样的,第一,他也是当年热心的学习过西方,但是中国传统的学术文化他还是有根底的,并且根底很深。所以他还是比较早的发现了中国自己有自己的发展的特征,有自己的特殊的东西,有自己的历史规律,不能完全照抄西方。这点是他最特别的地方。

  另外呢,章太炎身上也有比较多的民粹主义的情结,这一部分对我们今天来说也有参考的意义。仅仅是自己想象中的,或者说理想中间的东西并不一定都能解决中国实际问题,这是从他在实践中可以总结出来的经验。他的民粹主义色彩是比较浓烈的。

  今天的改革需要更宏大的眼光和战略

  记者:您是研究中国现代化进程的,但是有的学者说"到08年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了改革的停滞,有的甚至有些倒退",您怎么看待现代化进程中出现的停滞甚至倒退的现象?

  姜义华:从文革结束以后一直到今天,应该说我们走出了一大步。这步相对是比较容易的,从阶级斗争转到经济建设为中心,包括从计划经济逐步走到市场经济,从原来的公有制一元化的独占天下到现在民营经济得到很快发展……这些都有变化。在这些变化基础之上,人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提高,很多是当年根本无法想象的。当年小青年结婚的时候,一部自行车一台收音机一块手表,当时叫"三大件",那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哪像现在一结婚就要一大套房子、汽车,这是过去不可想象的。人们的生活也是,有了很大提高。但是现在的结果是,很多人意见很大,觉得不公平,最不满的就是一部分人为什么能这么暴富,一部分人那么穷困?

  我觉得今天的改革确实面临着怎样有更宏大的眼光、更宏大的战略来考虑中国未来怎么发展。这次刘鹤他们主持制定的经济改革的《383改革方案》,我觉得实现中国梦非常重要的一步,但仅仅是一步。更重要的是,改革可能更困难的是,我们这个党怎样从一个以农民为主体的党,斯大林讲的"农民党",变成一个真正的,把现代中国各种新兴社会力量都吸引到这个组织来的党?怎样把我们军队,从当年穿着军装的农民的队伍变为真正的适应现代、高科技战争的军队;把我们国家,从当年的工农出身的干部当家,更主要是由农民穿起干部服管理的这样一个国家,转变成把国家各种新兴力量都吸引到国家治理中来的一个现代国家。我觉得这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这个改革的深度、广度、难度比经济改革困难,因为这个改革深入到党的中心、军队的中心,国家的中心、包括我们的意识形态。今天,中国跟世界联系方式、联系范围、联系深度等等这些都是前所未有的,我觉得这部分需要更多的研究,而不是理想型的想象,要真正的对中国实际有深入了解,并且在这基础之上制定重大的改革战略,一步一步地完成这样一个历史性的转折,我觉得是这样。

  记者:"阶级固化"、"社会溃败"是最近几年长期被提及的词,特别是"阶级固化"这个词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结合历史,您怎么看待"阶级固化"这一现象?

  姜义华:这个问题,其实你读读《资本论》,《资本论》第一卷第23、24章,它讲工业化初期,讲资本在起很大作用的情况下,出现了"阶级固化"的现象。实际上,我们目前出现的"阶级固化"的现象比当时,严重程度要低的多。因为我们讲社会主义,它是努力控制这些的,在这个发展过程中间,它是必定会或多或少出现这些问题的。在大变革中间,没有任何问题出现,这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实际上,在大变革中间,一定会有一部分人会先富起来,一部分人不能适应这样一个转变,他会成为我们所谓的"弱势群体"。因为一部分人会利用权力进行权力寻租,而另一部分人没有权力。这部分有权力的人,大大小小的权力都可以利用,在这个过程中间会有这样的问题,没有权力的人什么都得不到,这其实不是阶级固化。回过头来说,工业化、市场化、城市化、世界化其实给了所有人获得权利的机会。另外,在这个过程中,随着问题出现,会形成制约它的力量,反制它的力量。所以现在才提出把权力关进笼子里,要用积极有效办法来制约这些权力、这些贪污、腐败的现象,阶级固化就解决这个问题。

  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是形成真正的公众社会、公民社会,让公众变成有组织的社会力量,他们能够自我约束、自我治理,在这样的基础之上,就能够比较有效地制约国家权力、制约各种特权利益集团的特权,所以这是一个过程。实际上,你看所有的国家都有这么一个过程,现在大家评价很高的美国,在几十年前半个世纪以前是什么样?再早之前又是什么样?英国、德国这些国家更是这样。半个世纪以前在美国,有一个叫杰基·罗宾森的运动员参加棒球运动,因为他是一个黑人,而且是优秀的黑人运动员,受到了很多歧视、很多阻力。杰出的棒球运动员都这样,更不要说一般人。你当时能想象到奥巴马这个黑人今天能当美国总统么?也就是半个世纪的时间,这半个世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果不发展,继续保持千篇一律的平均主义、民粹主义,那反而会形成一个阶级固化的结果。如果不发展和依靠包括各种新的社会力量在内的全体人民来制约以往的、旧的阶层,社会就没有活力、没有生命力。

  姜义华,邵思思/采,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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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歷史網: 美国“大规模报复”战略与中苏交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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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歷史重新說 www.mingjinglishi.com 主編:高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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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规模报复"战略与中苏交恶
Nov 14th 2013, 13:35, by 明鏡雜誌


  内容提要:"大规模报复"战略是美国的第一项核战略。这一战略以核武器作为维持现状的手段,向美国的冷战对手发出信号,要么维持现状,要么进行毁灭性核战争。中苏两国由于各自所处环境和战略利益存在差异,决定了中苏对于美国"大规模报复"战略的认识不尽相同,认识上的分歧必然会产生不同的政策选择。政策的差异引起了双方论争。这种论争背后体现的是双方国家利益的冲突,矛盾无法调和,最终成为中苏交恶的重要原因之一。


  "大规模报复"战略是美国艾森豪威尔政府时期提出的"新面貌"安全政策的核心,也是美国提出的第一项核战略。这一战略尽管在其问世之初就受到广泛关注,但是对于20世纪50年代中苏交恶与这一战略之间的关系,学术界尚缺少细致的讨论。本文拟就此问题作一初步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一、"大规模报复"战略的推出

  1953年7月30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开始着手制订新的国家安全战略。10月30日,新的国家基本安全政策文件——NSC162/2由总统艾森豪威尔签署通过。它取代了之前的NSC68号文件和NSC135/3号文件,成为艾森豪威尔政府制定全局战略和外交政策的指导性文件。在冷战史上,NSC162/2号文件确立的国家安全战略通常被称为"新面貌"战略。NSC162/2号文件分析认为"苏联似乎不可能在当前估计的时间内(到1954年)有意对美国发动一场战争","在不发动全面战争的情况下,将会出现一个比较长的紧张时期"。[1]美国制定国家安全政策面临的基本问题是在"应对苏联对美国安全威胁的同时,避免严重削弱美国经济和美国的基本价值观念和基本制度"。NSC162/2号文件提出的因应对策是美国政府"需要发展和保持一个较强的军事态势,重点依靠进攻性打击力量进行的大规模报复的破坏能力","在发生对抗时,美国将考虑把核武器与其他武器同等使用"。[1](pp.582,593)NSC162/2号文件声称"不仅要使美国的欧洲盟国,而且要使苏联明白无误地认识到,一旦欧洲遭到进攻,美国将毫不犹豫地使用核武器和大规模报复手段进行回击"。[2]

  1954年1月12日,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在纽约外交学会发表演说——《外交政策的演变》,公开宣布"大规模报复"战略。《纽约时报》评论说,华盛顿正在"以各国政府谈论这一问题时所使用的最为明确的语言告诉中共和俄国人,今后不论在朝鲜,在印度支那,在伊朗还是在其他任何地方发生新的代理人战争或灌木林火式的战争,美国都可能立即用原子武器对苏联和红色中国进行报复"。[3]其后美国副总统尼克松也发表讲话,声称"我们将不容许共产党在世界各地的小型战争中把我们一口一口地吃掉,我们今后将主要依靠大规模报复力量,其好处是我们可以自己决定在我们选择的时间和地点使用这种能力,打击侵略的主要策源地"。[4]

  从字面上看,"大规模报复"是指对共产主义阵营"侵略"的反应,强调后发制人。1954年12月,艾森豪威尔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上曾经这样表示,"我们将不挑起战争,这是我们为何需要耐心的原因。如果发生战争,那么一定是那个家伙发动的,否则我们不能够使用这种武器"。[5]这表明,就目标选择层面而言,"大规模报复"战略是保守的,并不追求"推回去"的战略目标,而是以维持现状为旨归。但事实上,这一战略在政策选择层面的表现却极富进攻性。它模糊了核武器和常规武器的界限,宣布今后发生与共产主义阵营的"冲突"时,战争的规模将不受限制,核武器将与常规武器等同使用。任何来自敌方对于现状的破坏,美国都将不惜动用核武器,进行大规模、毁灭性的报复打击。事实上,当时美国确实拥有了核武器的优势地位。苏联切尔沃夫将军曾这样回忆,"我常常手握铅笔,计算美国所拥有的原子炮、原子弹和发射工具的数量","苏联面对的严重现实是,美国拥有绝对的核优势。此外美国本土在当时还是不受攻击的安全堡垒。"[6]因此,尽管美国宣称只将核武器作为防御手段,但在共产主义阵营看来,美国和西方盟国极有可能会以所谓"还击"为借口对他们发动核突击。1954年3月12日,苏联领导人马林科夫表示,人类面临的问题不是在"冷战"和"热战"中选择,冷战已经演变成准备新的世界大战,"而现代战争手段进行新的世界大战"将导致"世界文明的毁灭"。[2](p.173)

  二、中苏的反应

  (一)苏联对"大规模报复"战略的反应

  以核武器作为维持现状的手段,美国"大规模报复"战略实际上向冷战对手发出信号,要么维持现状和平共处,要么进行毁灭性的核战争。事实证明,苏联对此心领神会,赫鲁晓夫曾在多个场合作过类似的表述。1956年苏共二十大上,赫鲁晓夫指出,在目前形势下"只有两条路:或者和平共处,或者是发动历史上最具毁灭性的战争,第三条道路是没有的"。1958年5月23日,在招待芬兰总统的宴会上,他说:"为了建立世界的稳定局面并且防止战争,必须承认现状,不要企图用强力改变现状,否则便意味着承认战争是不可避免的。"[7]在苏共二十二大上,赫鲁晓夫再次表达了相同的看法,认为和平共处恰恰是维持和平和防止普遍毁灭性战争的途径。其后在一次访问中,赫鲁晓夫表示,"在我们这个创造了毁灭性如此之大的战争手段的时代,已经没有了战争与和平的中间地带"。[7](p.30)

  为了避免可能爆发的核战争,苏联选择维持现状。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东欧各国在苏联的帮助下纷纷建立起人民民主政权,使苏联西部边境的安全得到了保障。而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和中苏同盟关系的形成,又成为苏联东南部地区的安全屏障。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提出维持现状的要求对苏联来说是可以接受的。

  (二)中国对"大规模报复"战略的反应

  解放东南沿海岛屿和台湾,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全中国的重要任务之一。早在1949年3月15日,新华社就发表了时评《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宣布"绝对不能容忍国民党反动派把台湾作为最后挣扎的根据地"。[8]5月下旬,中央军委就渡江作战后的进军问题指示第三野战军,"你们应当迅速准备提早入闽,争取于六、七两月内占领福州、泉州、漳州及其他要点,并准备相机夺取厦门"。[9]根据这一指示,第三野战军在解放上海后,即开始着手解放台湾的准备工作。7月10日,毛泽东写信给周恩来,提出"可考虑选派三四百人去苏联学习空军。同时购买飞机一百架左右,连同现有的空军组成一个攻击部队,掩护渡海,准备明年夏季夺取台湾"。[10]之后,中国加快了空军建设。8月,第三野战军开始进行清扫台湾外围屏障的作战,先后发起了福州战役和漳州战役。10月,金门作战失利后,中央军委一面总结经验教训,一面仍在紧锣密鼓地筹划渡海作战。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美国派第七舰队悍然入侵台湾海峡,为了保卫新中国国家安全和主权,中国做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略决策,解放台湾的计划被暂时搁置。

  1953年7月,朝鲜停战协定签字后,中国将战略重点由东北地区重新转移到了东南沿海,再次为解放台湾做准备。在此前后,美国制定并推出了"大规模报复"战略,其所要求维持现状的目标,中国无法认同,因为维持"现状"就意味着承认国家的分裂状态。这对致力于民族振兴、国家统一的新中国领导人来说无法容忍。台湾问题事关中华民族核心利益,即使面临核威胁,中华民族也不会退缩。1954年12月5日,周恩来在会见缅甸总理吴努时表示,"我们反对战争,但不会被战争所吓倒;我们热望和平,但不会用我们的主权和利益去祈求和平。"[11]

  "大规模报复"战略是一项核威慑战略,核武器是实现维持现状这一战略目标的手段。核武器产生之后,"唯武器论"甚嚣尘上。对此,毛泽东始终认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是人。1945年8月13日,毛泽东曾在延安干部会议上指出,"原子弹能不能解决战争?不能。原子弹不能使日本投降。只有原子弹而没有人民的斗争,原子弹是空的。"[12]在美国推出"大规模报复"战略后,毛泽东曾多次表达对这一战略的看法。如1954年10月23日,毛泽东在会见印度总理尼赫鲁时就表示,"在武器方面,美国以为它有原子弹和大炮,以为它的海、空军强大,因为它依靠这些东西。我想武器虽然有变化,但是除了杀伤的人数增多以外,没有根本的不同"。[13]

  总之,中苏两国由于所处环境和战略利益存在差异,因此双方对于美国"大规模报复"战略的认识不尽相同。苏联认为只有维持现状才能避免核战争,但维持"现状"对于中国而言则要以分裂作为代价。美国以维持这种不合理国际现状为基础的和平,实际上是以和平之名行侵略之实,因此,中国肯定无法接受这一战略。

  三、中苏的政策选择与交恶

  围绕"大规模报复"战略,中苏两国在对美政策上出现了分歧,但这种分歧对中苏关系的影响有一个发展演变的过程,从1953年底到1960年初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一)第一阶段:从1953年苏共新领导集团的确立至1957年底莫斯科会议

  这一时期,中苏两国虽然都主张与资本主义国家和平共处,但对美国推出"大规模报复"战略后如何实现和平共处的看法并不一致。此时双方分歧已经产生,但没有影响到正在发展中的友好关系。

  朝鲜战争虽然极大地提高了新中国的国际声誉,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加深了周边国家对中国的疑虑。1953年底,周恩来在会见印度代表团时提出了著名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在1954年日内瓦会议期间,中国曾经希望依据这一原则改善中美关系,为此,中国代表团主动与美国代表团进行接触。1956年8月29日,毛泽东在审阅中共八大政治报告时指出,"我国的外交政策是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为基础的","为了和平和建设的利益,我们愿意和世界上一切国家,包括美国在内,建立友好关系"。[14]与此同时,在斯大林去世后,苏联也在积极谋求与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缓和关系,在美国提出"大规模报复"战略后,苏联希望与西方世界和平共处的愿望更为坚定,1956年苏共二十大正式将和平共处确立为苏联对外政策的总路线。

  苏联的和平共处理论与中国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都表达了与资本主义国家发展相互关系、友好相处的愿望,但是如何实现和平共处,中苏的理解迥然不同。苏联提出和平共处理论的依据之一,是在美国将核武器作为维持现状手段的情况下,发生在两大阵营的任何一场战争都有可能引起足以毁灭全人类的核战争。因此,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除了和平共处之外,别无出路。而要想和平共处,就必须承认现状,不依靠武力去改变现状。中国也主张和平共处,但前提是领土主权和内政不受侵犯和干涉。1955年周恩来在万隆会议全体会议的发言中指出,"只有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和平才有保障。对于任何一个国家主权和领土的侵犯,对于任何一个国家内政的干涉,都不可避免地要危及和平。如果各国保证互不侵犯,就可以在各国的关系中创造和平共处的条件。如果各国保证互不干涉内政,各国人民就有可能按照他们自己的意志选择他们自己的政治制度和生活方式","根据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的原则,社会制度不同的国家是可以实现和平共处的"。[15]

  美国"大规模报复"战略推出后,中苏两国在如何实现和平共处上的分歧,在台湾问题上表现得较为明显。在中国政府看来,台湾问题属于中国内政,"大规模报复"战略将台湾划入美国防线的做法是对中国领土的侵犯和内政的干涉,这种以国家分裂为代价换取的和平是中国政府和人民所不能接受的。而在苏联看来,台湾问题虽属于中国内政,但在冷战的背景下已不可避免国际化,中国大陆和台湾的分裂状态是客观存在。为台湾问题去挑战美国"大规模报复"战略是极其危险的行为,得不偿失。

  不过,这种认识上的分歧在这一时期并未影响正在发展中的中苏关系。1954年第一次台海危机爆发后,苏联在外交上支持中国。1954年美台《共同防御条约》签订后,12月9日,苏联常驻联合国副代表索拉列夫在联合国大会的发言中指出:"这个条约在防御的幌子下,实际上要使美国武装部队对台湾的占领永久化"。[16]另外,1955年1月17日,苏联致函中国政府,同意在促进利用原子能和平用途方面给中国以科学技术和工业上的资助。此后,苏联又同意对中国发展原子武器进行帮助。1957年10月15日,中苏签署了《国防新技术协定》。与此同时,中国在苏联与东欧各国缔结《华沙条约》,同联邦德国建交,与美英法签署对奥和约、与西方举行裁军谈判等一系列外交活动中全力支持苏联。尽管对于1956年苏共二十大中国有不同看法,但在公开场合还是做出了正面评价。

  这一时期,中苏两国在和平共处问题上的分歧并没有影响中苏关系的原因在于:一方面,在中共看来,苏联此时的对外政策虽然与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存在差异,但这属于苏联的内部事务,本着互不干涉内政的原则,中国政府不应该说三道四。另一方面,苏联虽然对中国的对台政策存有疑虑,但第一次台海危机后,中国也在积极谋求与美国进行外交谈判的途径,这与苏联的政策是一致的。因此,在1957年莫斯科会议召开之前,中苏外交政策虽然已经产生了分歧,但并未影响这一时期的中苏关系。

  (二)第二阶段:从1957年莫斯科会议召开至1958年第二次台海危机爆发

  苏共二十大将和平共处确立为苏联外交政策的总路线,就是要全党统一思想、提高认识,以便在今后的外交实践中更好地予以贯彻实施,特别是希望得到整个社会主义阵营的支持。因此,苏联希望借即将召开的各国共产党、工人党的国际会议,将苏共二十大确立的路线用来指导整个共产主义运动。对于苏共二十大,尽管中国在公开场合给予了正面评价,但是对于苏共二十大确立的外交政策,中国的态度有所保留。1957年1月底,毛泽东在省市自治区党委书记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中苏之间就有那么一些矛盾。他们想问题做事情的办法,他们的历史习惯,跟我们不同",认为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想影响我们,我们想影响他们",并表示"目前只要大体过得去,可以求同存异,那些不同的将来再讲。如果他们硬是这样走下去,总有一天要统统捅出来"。[17]因此,在莫斯科会议上,苏联要将苏共二十大的路线确立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动摇了中国求同存异的底线,如果一旦按照苏联的做法,台湾问题也将按苏联的政策加以处理,这显然损害了中国的国家利益。

  在1957年纪念俄国十月革命40周年之际,全世界64个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团齐聚莫斯科召开会议。其间,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就国际形势、战争与和平问题,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共同规律问题进行讨论并最终形成了两个文件——《莫斯科宣言》和《和平宣言》。在会议讨论和文件起草过程中,中国共产党就上述问题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在最后形成的两个文件中,既贯彻了苏共二十大的精神,也包含了中国共产党对一些问题的独特看法。

  和平共处问题是中苏双方争论的焦点问题之一。在会议上,赫鲁晓夫虽然并不否定帝国主义的战争本性,但更强调由于苏联掌握核武器,美苏之间形成了核竞争,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使两大阵营除了和平共处外别无出路。但毛泽东对此却存在不同看法,他在与苏共领导人的会谈中就表示,"我们对现代战争一是反对,二是不怕",认为"古时候打仗没有原子弹和火箭,刀枪剑戟打起来,死人不见得比现在少"。[18]在会议讲话中,毛泽东指出:"现在还要估计一种情况,就是想发动战争的疯子,他们可能把原子弹、氢弹到处摔。他们摔,我们也摔,这就打得一塌糊涂,这就要损失人。问题要放在最坏的基点上来考虑。我们党的政治局开过几次会,讲过这个问题。现在要打,中国只有手榴弹,没有原子弹,但是苏联有。要设想一下,如果爆发战争要死多少人。全世界二十七亿人口,可能损失三分之一;再多一点,可能损失一半。不是我们要打,是他们要打,一打就要摔原子弹、氢弹。我和一位外国政治家辩论过这个问题。他认为如果打原子战争,人会死绝的。我说,极而言之,死掉一半人,还有一半人,帝国主义打平了,全世界社会主义化了,再过多少年,又会有二十七亿,一定还要多"。[17](p.326)可见,在毛泽东看来,在核武器时代,有可能发生战争,即使爆发原子战争,其结果也必将以社会主义的胜利而告终。这实际上否定了苏联推行"和平共处"的理论基础。对此,赫鲁晓夫极为反感:"对于这样一个演说,谁也没有准备","大家都在想着如何避免战争。我们的口号'继续为和平与和平共处而斗争!'可是突然来了个毛泽东,说我们不要害怕战争"。[19]中苏在这一问题上的分歧,在《莫斯科宣言》和《和平宣言》中也有所体现。苏共和中共起草的《莫斯科宣言》指出,"如果帝国主义的战争狂人硬要不顾一切发动战争,那么帝国主义就注定灭亡"。[20]而在苏共和波兰工人党起草的《和平宣言》却强调,"在新的战争中不会有人们能够平安避难的地方。原子弹、氢弹和火箭战争的烈火将会烧到世界各国人民,将以无数的灾难威胁今天的人类和它的后代。"[21]

  1957年11月22日,在参加完莫斯科会议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毛泽东召开了政治局常委会。在这次会议上,毛泽东明确表示不同意和平共处总路线的提法:"现在国际上一般都公认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但是否做得到那是另外一个问题。美国首先就做不到,尼赫鲁是不是完全照这样做也还要看。我们是坚决照这么做的。从外交政策和国与国的关系方面来讲,应该建立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这是正确的。但是,作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一个共产党的对外关系的总路线,就不能只限于和平共处"。"所以不能把和平共处作为一个党的对外关系总路线"。[22]1957年底,中美在日内瓦进行的大使级会谈由于美国谈判代表任期届满后美国拒绝指派新大使而告结束。会谈三年来,美国敌视新中国的立场没有丝毫松动,台湾当局对大陆的骚扰活动变本加厉。毛泽东对通过外交谈判解决中美在台湾问题上的分歧产生了怀疑。在1958年1月的南宁会议上,毛泽东认为正确的对外关系既要强调团结又要进行斗争,只不过对社会主义国家、亚非拉美民族主义国家和对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要有区别,仅仅和平共处是不行的。基于这种考虑,毛泽东于1958年8月23日命令福建前线部队对金门再度实施炮击,第二次台海危机由此爆发。

  在第二次台海危机期间,尽管苏联对中国未能事先向苏联通报炮击的时间和计划表示不满,但在得到中国方面不拖苏联下水的承诺后,苏联对中国采取了谨慎配合的态度。赫鲁晓夫先后于9月7日和19日两次致信艾森豪威尔,表示"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原子讹诈既吓不倒我们,也吓不倒中华人民共和国",而且"并不只是美国,而且另一方也拥有原子武器和氢武器以及相应的发射这些武器的工具,如果竟然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发动这种进攻,那末,侵略者就将立即遭到应有的、同类武器的反击"。[23]这对美国确实形成了一定的压力,推动了整个局势的缓和。

  总之,这一时期苏联希望用苏共二十大确立的外交政策规范社会主义阵营的活动,遭到了中国的抵制,中苏分歧开始表面化,1958年第二次台海危机进一步加深了这一分歧,中苏关系开始出现裂痕。

  (三)第三阶段:从1958年末到1960年初

  这一时期苏联的和平攻势取得一定进展,苏美关系出现缓和的迹象,而中美关系在长期僵持之后趋于紧张,中苏对美政策的分歧和矛盾日益加深,到20世纪60年代以后中苏关系最终走向破裂。

  1958年第二次台海危机使苏联对中国外交政策的疑虑进一步加深,认为中国干扰了苏联推行的缓和战略。1958年后,长期困扰苏美核禁试谈判的监督问题出现了转机,美国建议就这一问题举行专家会议进行论证。8月21日,在日内瓦举行的专家会议做出结论,可以在技术上对禁止核试验进行监督,美英两国随后宣布愿意响应苏联的提议进行核禁试谈判。然而就在此时,第二次台海危机爆发,尽管苏联当时对中国给予了支持和配合,但在苏联领导人看来,中国炮击金门"正好迎合了美国好战集团破坏苏联缓和国际紧张局势方针的意图。北京打算借助这种行动来激化苏美关系,并借助苏中条约这部机器把冲突扩大为远东的军事对抗"。[24]鉴于无法约束中国政府的行动,在对苏美关系与苏中关系进行重新评估后,苏联决定通过向中国施压的方法,阻止中国对外政策与行动可能给苏联缓和战略造成的消极影响,因此,苏联与中国保持距离,甚至不惜公开苏中在外交政策上的分歧。日内瓦会议后,美苏英三国在核禁试问题上的立场逐步接近,为了不破坏这一进程,苏联在1958年下半年开始收缩对中国的技术转让,只给一般技术,严格控制高新技术特别是国防尖端技术。1959年6月20日,苏共中央在给中共中央的信中,以苏联正与美英在日内瓦谈判禁止核武器试验的协定和苏美政府首脑会议即将召开为理由,怕"西方国家获悉苏联将核武器的样品和设计的技术资料交给中国",因而"有可能严重地破坏社会主义国家为争取和平和缓和国际紧张局势所作的努力",为此,苏联政府提出目前先不把苏联原子弹的样品和设计的技术资料交给中国,待两年之后,"彻底澄清西方国家对于禁止试验核武器问题以及缓和国际紧张局势的态度"后再决定。[25]1959年7月,中印在边界地区发生军事冲突后,苏联向中方表示,"中国同志承认并反复强调社会主义阵营以苏联为首,世界舆论就会形成如下印象:即中华人民共和国所采取的强硬路线和外交政策,是得到苏联同意的"。[26]为了不影响赫鲁晓夫的访美活动,苏联不顾中方对事件真相的解释,发表了塔斯社声明,将中苏分歧公之于世。9月,在戴维营首脑会谈后,赫鲁晓夫在途经中国时向中国领导人表示,"台湾问题不仅给美国人制造了麻烦,也给我们自己带来了困难。在我们内部以信任的方式讲,我们不会因为台湾问题而卷入战争"。[27]他还指出,"美国宣布支持蒋介石,我们宣布支持你们,这就造成了大战前夕的气氛",甚至指出苏联"远东共和国"的例子,希望中国放弃对台使用武力,暗示中国可以暂时让台湾"独立"。这些要求遭到中国领导人的断然拒绝。[28]10月6日,赫鲁晓夫发表演讲,又不指名地影射攻击中国像"好斗的公鸡",热衷于战争。[22](p.227)12月,苏联大使契尔年科代表苏联政府向中国发出警告,声称企图破坏苏联外交政策将会影响双方关系。

  与美苏关系出现缓和形成对比,20世纪50年代末中美关系在长期僵持之后开始趋于紧张。除台湾问题外,由于美国支持南越政权使越南的局势再次动荡起来。中国政府认为,越南人民谋求统一的斗争和中国解放台湾的诉求一样,是完全正义的行为,因此坚决反对美国以"维持现状"为由进行干涉。此时,中国本来最需要得到苏联的支持。然而,苏联非但不予支持,反而向中国施压,甚至为了取悦西方不惜损害两国的同盟关系。对此,中国领导人难以理解,认为苏联正在走向修正主义。1959年12月的一次内部会议讲话中,毛泽东指出,"赫鲁晓夫们很幼稚。他不懂马列主义,易受帝国主义的骗",认为"他有两大怕:一怕帝国主义,二怕中国的共产主义"。[29]毛泽东表示,他们"不反美,我们自己反,因为那时形势美逼我反;受美压迫的朋友需要我支持,我不得不支持"。[30]对于苏联对中国的打压,毛泽东认为这是苏联搞大国主义,对于"大国沙文主义非抵抗不可,没有谈判、妥协的余地"。[22](p.350)1960年4月,在列宁诞辰90周年之际,《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发表了《列宁主义万岁》等三篇文章,不点名地批评苏联正在执行修正主义的外交路线,由此揭开了中苏论战的序幕,而这又进一步造成了中苏分歧的加深,最终导致中苏关系的破裂。

  参考文献:

  [1]NSC162/2, FRUS, 1952~1954. Vol. 2, p. 590.

  [2][英]劳伦斯·弗里德曼著、黄钟青译:《核战略的演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511页。

  [3]戴超武:《敌对与危机的时代——1954~1958年的中美关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18页。

  [4][美]阿伦·米利特、彼得·马斯洛斯基著,军事科学院外国军事研究部译:《美国军事史》,军事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574页。

  [5][美]麦乔治·邦迪著、褚广友等译:《美国核战略》,世界知识出版社1991年版,第348页。

  [6][美]约翰·纽豪斯著、军事科学院外国军事研究部译:《核时代的战争与和平》,军事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99页。

  [7]《赫鲁晓夫修正主义集团关于现阶段帝国主义的言论》,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46页。

  [8]《中国人民一定要解放台湾》,《人民日报》1949年3月16日,第1版。

  [9]《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506页。

  [10]金冲及主编:《毛泽东传(1893~1949)》,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924页。

  [11]《周恩来外交活动大事记》,世界知识出版社1993年版,第93页。

  [12]《毛泽东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133页。

  [13]《毛泽东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67页。

  [14]《毛泽东外交文选》,中央文献出版社、世界知识出版社1994年版,第246页。

  [15]《周恩来外交文选》,中央文献出版社1990年版,第117、119页。

  [16]《苏联代表在联合国发言选集》第6集,世界知识出版社1957年版,第231页。

  [17]《毛泽东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90~192页。

  [18]李越然:《中苏外交亲历记:李越然回忆录》,世界知识出版社2001年版,第162页。

  [19]《最后的遗言——赫鲁晓夫回忆录续集》,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395页。

  [20]《国际共产主义新阶段:各国共产党对莫斯科会议的反应》,世界知识出版社1958年版,第6页。

  [21]《和平宣言》,《人民日报》1957年11月23日,第1版。

  [22]吴冷西:《十年论战——1956~1966年中苏关系回忆录》上,中央文献出版社1999年版,第152页。

  [23]《中美关系资料汇编》第二辑下,世界知识出版社1960年版,第2778页。

  [24][苏]鲍里索夫、科洛斯科夫著,肖东川、谭实译:《苏中关系:1945~1980》,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年版,第143页。

  [25]周均伦主编:《聂荣臻年谱》下,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680页。

  [26]戴超武:《中印边界冲突与苏联的反应和政策》,《历史研究》2003年第3期。

  [27]戴超武:《中国核武器的发展与中苏关系的破裂(1954~1962)》,《当代中国史研究》2001年第5期。

  [28]韩念龙主编:《当代中国外交》,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16页。

  [29]《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8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601页。

  [30]《新中国外交风云》第1辑,世界知识出版社1990年版,第18页。

  作者简介:张彦伟,博士研究生,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

  张彦伟,《当代中国史研究》2013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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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歷史網: ”人民的声音“?对林彪、江青集团主犯量刑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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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的声音"?对林彪、江青集团主犯量刑经过
Nov 14th 2013, 13:28, by 明鏡雜誌


  1980年底到1981年初,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对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主犯开庭审理了77天。这是漫长的77天,作为当时曾经尝够"文化大革命"之苦的人们来讲,"过程"似乎并不重要,大家关心的是"结果"——怎么判?人们把这次审判和审判结果同邓小平出台后的胸襟联系在一起,同中国是否选择依法治国之路联系在一起。1981年初,人们对"林、江集团"主犯怎么判的关注已到白热化程度!

  特别法庭八面临风,人民的声音回荡在人民审判庭

  众所周知,适用这次审判密切相关的《刑法》、《刑事诉讼法》在1980年就已生效。社会各界对于"罪"与"刑"的尺度早已有所了解。加之大众情绪集中,所以在审判中,部分新华书店的《刑法》小册子就被群众抢购一空,人们对被告量刑幅度各抒己见。

  早在开庭后的审理期间,一些领导机关和领导干部,就向法庭转告了他们的意见。

  有的人提出:"黄永胜、吴法宪应判17年有期徒刑,邱会作、李作鹏应判15年有期徒刑。判轻了说服不了人。江腾蛟谋害毛泽东主席,这条罪行严重。但未遂,认罪态度较好,有自首情节。"

  对江青反革命集团主犯的说法更多。

  接着,中央、国务院直属各机关,海、空军等单位分别提出判刑意见:

  江青、张春桥应判处死刑或死缓;

  黄、吴、李、邱、江在历史上还做了一点贡献,他们是革命出身的,且认罪态度较好,因此最高刑应比江青案量刑低……

  这些意见从各个渠道送到特别法庭。

  在今天看来,这些意见未免带有想象成份。因为根据联合国有关人权规则和我国《刑法》,被告在宣判前,不做有罪论处。依此,说具体的判刑意见,似乎有些不合逻辑。

  许多专家事后评论:从表层看,这似乎有悖法律。但也不能排除这样两个因素:一是林彪、江青集团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所作所为和造成的后果是千万人有目共睹的。对于人们来讲,法庭量刑是一回事,他们心中也有一杆秤。二是经历了一场"文化大革命",在履行法律程序上,人们还带有过去的惯性。在量刑的问题上,不仅许多机关和群众在中途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许多领导人,包括华国锋、李先念、邓小平等人在许多场合也有言辞。

  特别审判庭第一审判庭和第二审判庭在开庭审理期间曾组织全国6万多代表旁听,他们均发表了量刑意见。

  1980年12月,全中国几百万官兵的代表在京西宾馆对10名主犯量刑进行过投票,并提出一张"单子":

  投票人数88人。

  江 青:死刑并立即执行/33人,死缓/48人;

  张春桥:死刑并立即执行/36人;死缓/46人;

  姚文元:无期徒刑/65人;20年/11人;

  王洪文:无期徒刑/17人;20年/49人;

  陈伯达:无期徒刑/32人;20年/27人;死缓/15人;

  这是军心。

  早在合议庭评议前夕,还有更多的群众来信直接寄法庭、审判长、审判员。

  第二审判庭审判长伍修权将军曾收到两封信。

  广东紫金县一位中学老师的来信言简意明:

  "这些人罪恶滔天,不杀不能平民愤,伸张正义。如果谋杀前国家主席及前总理的罪犯都不处死,那么我国就应宣布免除死刑。"(把林彪和江青等胡乱捆绑在一起,看来邓真的很高明。)

  吉林四平市一位工人致信:

  "中国刑法规定,反革命犯、刑事犯的最高刑罚是死刑。林江反革命集团是我们建国以来最大、最严重的反革命杀人犯,成千上万的革命者,我们的老同志、老前辈都死在他们的刀枪棍棒之下,如果对这些切齿痛恨的反革命还不判死刑,搞重刑重罚,那就将开一个极其恶劣的先例,下面学着重刑轻罚。刑不上大夫,何谈法律尊严?刑法将是一纸空文……"

  此时,不仅国内关注,国外也风云四起。

  特别法庭在八面临风中接近合议!

  这是一次刑事审判,江华强调依法量刑

  当时,全国虽然一片喊杀声,但特别法庭的法官们还保持着镇静。

  依法量刑!不依法办案的话,一切将前功尽弃。江华、伍修权、曾汉周和黄玉昆正副庭长向法官们下达指令。显然,他们的口径里透露出了至少是彭真的支持。

  为此,法官们一直在认真学习适用的法律。著名法学家张友渔、人大法制委员会领导王汉斌、杨秀峰纷纷发表文章和回答记者提问,对《刑法》使用规则进行解释,使人们坚信这是一场刑事审判无疑。

  特别法庭坚持依法定罪量刑。但法庭是人民的法庭。它得注意听取人民群众的意见。重刑,是一种趋向。但作为审判有一种更深厚的意义是昭示"文化大革命"的恶果。况且当时国内情况已转向安定,即使不杀,也不会产生后患。也有人主张从轻判处。

  但是,没想到这些意见引起轩然大波,如同地震一般。有区别的是震中在北京,反馈来自上海。

  就在此时,上海给中央呈送了一个报告。报告内容是请示杀掉马天水。

  马天水是江青反革命集团在上海的一个成员,曾经是上海市负责人。

  这份请示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

  谁都清楚,这是一种"逼宫"的意见。上海人要求重罚重判。我杀掉集团的成员,不怕你不杀主犯。

  多少年后,当年参加审判的几名法官回忆认为,杀和不杀,重判和轻判并非不依法量刑。我国《刑法》中对各种罪名的量刑原则又有具体尺度。作为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主犯,特别是江青、张春桥,按他们犯的罪不是不能判处死刑。但有几个因素要考虑:首先要考虑的是他们的犯罪背景,他们是在"文化大革命"这个特定历史条件下犯的罪。其次要考虑对我国安定团结因素的影响。第三,还要考虑主犯们的一贯表现和犯罪后的认罪态度,从重、从轻的情节。

  在这些问题上,身为中国第一位担任特别审判庭庭长的法官江华有自己的考虑。他为此向同仁坦露自己的思想:建国以来,我们判处重大的反革命犯,历来贯彻少杀的方针。这是延安时期形成的,事实证明这种做法是稳妥的。同时,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不只是10名主犯的问题,各地的成员都还未处理,这样处理,有利于团结教育他们的子女,有利于社会的稳定,有利于分化、瓦解敌对势力。此外,从国际影响和涉及到后人评说的角度考虑,都以不杀为宜。古人讲:乱世施重典,兴邦用轻刑。我国当前形势大好,对这些主犯完全可以不杀,也是有信心有力量的表现。

  这是中国大法官的考虑。

  这也是中国特色审判的一部分。

  不久,杀声果然有些平息。

  特别法庭依法独立审判。面对法制新课题,中共中央政治局参与法庭决策

  尽管对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主犯审判,只是邓小平拨乱反正、正本清源的大棋盘上的一颗小棋子,但邓小平始终特别关心。

  据当时的审判庭副庭长黄玉昆将军透露:"小平同志从头到尾关心这场审判,每次庭审录像都送给他看……"

  审判是顺利的。这一点邓小平已从录像和电视中看到。但怎么量刑?这是一个三思而后行的问题。他知道,现在对这个问题议论很多,这不是臆断。他手头就有一封信。是不久前民革副主席屈武写给他的:

  小平同志并转中央:

  江青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如不处以死刑,则:1、不能为死者申冤;2、不能平民愤;3、使其余党存死灰复燃的幻想;4、使心有余悸的人担心将来变天。以上几点都不是从法律角度考虑,如按刑律,罪不至死当然可不判死刑;如依法应判死刑而不判死刑,则将铸成大错。

  外国人将在这次审判中考验我全国人大常委会批准成立的特别法庭,是真正能独立行使职权,还是他们一贯认为的"橡皮图章"。华主席向外宾吐露不判死刑,外国人已有看法。我想这问题中央一定考虑过,我建议中央重新考虑。如果依法判处死刑,除大快人心外,丝毫不影响华主席威信,恰恰相反,证明我们国家现在真正不是"一言堂"了,而是货真价实的社会主义法制国家了。反之,如果按刑律应判死刑而不判死刑,则我最高权力机关——人大威信将从此下降。我国社会主义法制价值,在外国人眼里也不值几文了。事关重大,故敢直言。意见当否,在所不计,中央自可权衡轻重。一得之愚,仅供参考。顺致敬礼!

  屈武先生提到华国锋同志在公开场合提到对这些被告不判死刑的问题,它是审判前中央对审判后处置这些人的看法的一部分。包括邓小平自己,也说过一些看法。但是,随着审判的深入和逐渐走向司法轨道,中央的表态的确少了。

  (我倒,所谓的中央首长邓小平都从"不是从法律角度考虑"表态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了,你们这些走狗不舔行吗?)

  特别审判指导委员会请中央定夺。历史选择了党中央政治局来参与法庭决策。

  中央政治局带着历史使命召开了会议。

  据参加审判的副庭长伍修权将军回忆:

  "由于两个集团民愤极大,开始准备判处死刑。但反复考虑不行。一要顾及国际国内的影响。二要顾及后人怎么看。不能以一时义愤来决定。这样,关于首犯杀不杀的问题经过多次反复讨论,老是定不下来。光是提出江青、张春桥二人一定要杀,以后又认为不杀为宜。后又说还是要杀。我们也决定不了。最后提交中央政治局讨论,我也去参加了。政治局多数同志提出判'死缓'。即依法判处死刑,缓期执行,这在我国刑法上有明确的规定,是允许的。最后,我们充分陈述了自己的意见,很快得到各审判员的支持……"

  ◇ 合议庭上杀与不杀争论不休。江华以理服众人。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1981年1月20日,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召开第四次全体审判员会议,35名法官除出国的人外都到会,讨论江青反革命集团的判决问题。

  当会议进入到下午时,审判员们对有的被告罪行是否适用《刑法》第一百零一条,即反革命杀人、伤人罪的问题,进行了一场新的辩论。

  主杀者仍然大有人在。特别是一些民主党派的代表。

  杀不杀?是杀个别,还是杀几个?

  若判死刑是立即执行,还是缓期执行,这是合议庭争论的焦点。

  这样的大案,没一个杀头的,怎样向全国人民交待?据当时会场情况看,此时还没有笃定。

  这次合议庭的评议由江华主持。此时,只有他出来讲话了。关于量刑问题他已讲过多次。现在他不得不重申,大家要把目光放远,把问题考虑周全。他给大家提出两个问题:

  第一,若杀,国际影响考虑不考虑。

  这句话份量很重。当时,已有部分人知道在世界一些国家对主犯们尤其对江青的量刑非常关注。在驻外大使馆门前,已经有人示威。

  第二,我们考不考虑后代人对我们怎么评说?

  这席话给沸腾的会议带来了冷静。

  为此延会到第二天,从上午9点到下午6点,才形成统一的意见,到会审判员一致举手通过判决书。

  1981年1月22日。人民大会堂,天津厅。

  特别法庭第五次全体审判员会——合议庭评议。对于江青、张春桥的量刑,审判员很快取得一致意见。但在王洪文的量刑上,暂时意见不统一。社会上曾传闻王洪文曾说过:"10年以后再见分晓",怕对他判轻了可能还会出来起作用。此事黄玉昆将军澄清了事实,他认为对王洪文的判处不在于他一句话。而是他地位高,罪行影响仅次于江青、张春桥,同时他是上海"造反派"的头子;此外,他还参与了武装叛乱。从犯罪事实上看,应当重判。所以,当时法官中主张重判者占多数。

  最后,法庭在有的持保留意见的情况下,以绝对多数的举手,形成了对被告的判决:

  江 青: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以观后效,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张春桥: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以观后效,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姚文元:有期徒刑20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王洪文:有期徒刑20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陈伯达:有期徒刑18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黄永胜:有期徒刑18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吴法宪:有期徒刑17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李作鹏:有期徒刑17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邱会作:有期徒刑16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江腾蛟:有期徒刑18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以上判处有期徒刑的罪犯自判决之日算起,判决前的羁押时间,以羁押一日折刑期一日。

  本案为终审判决。

  图们、肖思科,《东西南北》1995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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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歷史網: 袁伟时:蒋介石的强国梦与宪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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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伟时:蒋介石的强国梦与宪政之路
Nov 14th 2013, 13:20, by 明鏡雜誌


  1943的中国,看看当时统治者的言行,或能在尘封中觅得若干历史智慧。

  在所谓"四强"后面

  通常认为,1943年前后,蒋介石和他的国民党最为风光的成就是在外交上。跻身"四强",消除了不平等条约体系,对一个长期被侵略、被压迫的国家说来绝非小事。国民党和蒋介石本人,当时就曾这样大事宣扬。

  这些事的来龙去脉怎样?1942年元旦白宫对中国驻美大使胡适说:"可告知蒋先生,我们欢迎中国为四强之一。"同年10月10日,民国国庆,英美两国都发表声明放弃根据不平等条约取得的在华特权(英国有所保留,不放弃香港、九龙)。无论从那个角度看,中国被称为"强国"乃至"四强之一",都是名不副实。受难百年,依旧积贫积弱,专制,腐败,令人心痛脸红。尽管如此,这件事仍然不失为中国军民长期坚持抵抗日本侵略的成果之一。但在看到这一面的同时,必须清醒地看到相关的国际背景: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极力想将中国扶植起来。他们打的算盘,一是支持中国抗战,有利于战争全局;二则希望催生一个民主和强盛的中国,有利于稳定战后亚洲的秩序。

  以此为背景,这一年里蒋介石及其领导下的国民政府确实在外交上风光一时。当时接连有四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1月11日中美《关于取消美国在华治外法权及处理有关问题之条约》在华盛顿签字,中英同名条约同日在重庆签字,完成了美英放弃在华特权的法律手续。国民党藉此大肆宣扬,说一举解决了国人力图废除不平等条约的百年之痛。

  实际情况是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不平等条约取得的特权已逐步收回。开其端的是北洋政府。1921年11月开幕的九国华盛顿会议,讨论的就是中国要求全面废除不平等条约问题,各项主要议题,都有程度不等的进展。1919年五四爱国运动中掀起轩然大波的山东问题,在这个会议期间经过36次谈判,于翌年1月31日达成协议,得到比较妥善的解决。司法主权的收回,也是由北洋军阀打赢第一仗的。1926年,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方要实施建设大上海计划,把租界周围的中国地区建设成为模范城市,作为要求取消外国租界的基础。5月5日宣布自任凇沪商埠督办,而请著名学者丁文江出任总办,全权管理上海,实行这一计划。丁文江实际任期只有8个月,其出色建树之一,是亲自与上海领事团的代表——英、美、日领事反复谈判,于8月31日签订了《收回上海会审公廨暂行章程》,一举把租界当局属下的会审公廨收回,成立江苏管辖的上海临时法院。 总之,除了汉口、九江租界由群众自发行动收回的特例(时间也是在上海收回会审公廨之后的1927年1月5日和6日),无论执政的是北洋军阀、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是通过谈判逐步收回主权的,情况并无二致。

  又以关税自主权的收回为例,1925年10月26日开始北京政府和13国的代表开关税特别会议,至11月19日已经基本达成协议,承认中国享有关税自主权,从1929年1月1日起生效;条件是中国政府同时裁撤祸国殃民的厘金。就在这时,实际控制北京的冯玉祥战败,政局动荡,会议停开。26年2月复会,4月20日直系和奉系军阀联手又把段祺瑞赶下台,谈判又被迫中止,功亏一篑。直到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双方又回到谈判桌上,终于在1929年2月起实现了关税自主。

  这些外交成就是历届政府和颜惠庆、顾维钧等职业外交家多年努力的结果,不能完全归功于国民党政府。

  更令美、英和国民党政府尴尬的是,汪伪政权和日、德、意等国已经抢在他们前面宣布废除不平等条约,迫使他们不能不改变留待战后再行解决的初衷,宣布立即取消不平等条约。

  第二件事是1942年底至1943年6月,宋美龄历时七月的北美之旅。

  这位"第一夫人"长得漂亮,能说会道,加上珍珠港事件后,美国人民反日情绪高涨,她四处演讲、活动,对争取美国人民同情和支持中国的抗日战争起了良好作用。在一个民主国家,民间的同情与理解绝非小事。从1882年5月美国国会通过第一个排华法案开始,美国一直在移民和取得美国国籍等方面歧视和限制中国人。宋美龄访美期间,正值美国朝野正在推动废除排华法,她的活动也有助于有关法案在国会顺利通过。经过她的交涉,罗斯福还答应了不少援助中国的要求。她和罗斯福的会谈,还就战后中国和亚洲不少问题取得了共识,为后来的开罗会议作了铺垫。

  第三件事是1943年10月29日中国驻苏大使代表中国政府与美英苏三国外长一起在保证世界普遍安全的《莫斯科宣言》上签字。这个宣言倡议战后建立联合国,建立世界安全体系。美国人费了不少唇舌,才说服苏联外长莫洛托夫,让中国排在美英苏之后签字,正式忝陪四强末座,从而为成为联合国发起国和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之一奠定了基础。

  第四件是1943年11月的开罗会议,短短4天,中美英三国政府首脑多次会谈。《开罗宣言》郑重宣告:"三国之宗旨……在使日本所窃取于中国之领土,例如满洲、台湾、澎湖群岛等,归还中国。"这无疑是一个重大成就。

  不过,在表面的光华后面,蕴藏着深刻的危机。一个专制、腐败的政府不可能真正成为对世界有举足轻重影响的强国。美英(主要是美国)不过出于策略上的考虑,支持抬高中国。对蒋介石和国民政府,他们不放心也看不起,内心充满鄙夷。

  罗斯福早就对国民党政府的"腐败与无效率"极为不满。开罗会议期间,他便对儿子坦言:"蒋尽管缺点很多,我们还得靠他。"而邱吉尔根本看不起蒋介石,对同蒋介石的会谈非常勉强。会议期间,蒋介石狮子开大口,要求美国提供十亿美元的贷款。而1942年,美国已经给中国提供了5亿美元的援助,这笔钱等于当时国民党政府全年收入的一倍。蒋提出这个过份要求后,美国财政部长私下大骂蒋是"他妈的骗子","让蒋介石那帮人跳长江去死吧!" 美国政府和国会没有什么人同意提供这笔贷款。当美国官员将实际情况通知蒋介石时,蒋氏居然称若得不到及时的援助,他的政府半年内将垮台,并以不派远征军赴缅甸和不修机场等威胁。美国国内一片骂声,说蒋的行为无异于勒索敲诈。

  由于名不副实的"四强"之一的蒋介石政府不能承担重任,为换取苏联在对德战争结束后出兵打日本,1945年2月4日至11日举行的雅尔达美英苏首脑会议上,他们又达成了损害中国主权的秘密协定。

  又如《租借法案》,美国提供给英国和苏联的租借物资,完全交由英、苏本国政府自行处理;而对中国,却有一个附加的条件,物资的处置必须在美国代表的监督下。无他,因为国民政府腐败,臭名昭彰。

  到下一年,国民党军大溃退,日军横扫湘、桂,直逼贵州,美国政府干脆旧话重提,让美国将军统率全部中国军队!那里还有什么"四强"的影子?

  1943年,墨索里尼垮台了,欧洲法西斯彻底失败已指日可待。美军在太平洋也节节前进。同盟国如日中天,唯独蒋介石及其政府在走下坡路。

  宪政之路

  关键在内政。那么,这一年中国内部有哪些引人注目的事件?蒋介石对内政又有什么考虑?

  当时有两件事在海内外闹得沸沸扬扬。

  一是突然浮出水面的大灾荒及因而引发的封报事件。

  1942年冬到次年春天,河南、广东大灾荒,导致3000万河南人死了300万,广东也饿死300万,都占当时全省人口的十分之一,狗吃人,人吃人,惨不忍睹。

  问题的严重性最初是被美国记者察觉的,他们欲披露此事,蒋介石摇头不信,对灾荒轻描淡写,说"有灾也不会太严重"。所以会饿死那么多人,就是由于"最高领袖"不相信,不但没有及时采取救灾措施,还照样征粮! 1943年2月1日,《大公报》以《豫灾实录》为题报道了大灾荒。王芸生奋笔写就《看重庆,念中原》,第二天作为社论刊出。蒋介石看了勃然大怒,亲自下令将《大公报》停刊整顿三天,王芸生应美国政府邀请赴美,已经买好机票,也不准成行。

  另一件事是高官大贪污。当时几乎无官不贪,高官更带头贪。身为行政院院长兼中央银行总裁的孔祥熙便是一个活标本。

  1942年国民党政府利用美国贷予的5亿美元,提出一亿美元为准备金,发行"同盟胜利美金储蓄券",规定按20元购买1美元储蓄券,抗战胜利后凭券兑换美元。当时美元的黑市价已经是110元兑1美元,孔祥熙一面下令停止出售美元储蓄券,一面则由其部属出面,利用职权将尚未售出的350万美元储蓄券按官价购进,归入他的私囊;还有799万5千美元的储蓄券则由中央银行其他人员购进私分。

  1943年,当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傅斯年提出质询,监察院院长也提出弹劾时,蒋介石竟一面利用新闻检查制度封锁新闻,一面通过他的侍从室拿走全部材料。蒋介石派遣侍从室主任陈布雷说服傅斯年,以国家利益为藉口,力图把丑闻隐瞒下来,说一旦公开腐败案,日后恐再难得到美国的支持。蒋介石还请傅斯年吃饭,极力拉拢,冀图让傅斯年相信,他会认真处理此案。蒋的真实意图是不了了之。此事一拖再拖,经过傅斯年等人反复抗争,直至1945年,才迫使孔祥熙下台。既然"最高领袖"对贪污大案持如是态度,上行下效,各级政权的腐化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灾害和贪污,都不奇怪,任何国家和政府都会经常碰到。问题是在不同政治制度下会有不同的处理方法和结果。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亚马蒂亚·森有个论断:"饥荒从来没有发生在以下国家:独立,经常举行选举,有反对党提出批评,允许报界自由报导、并可对政府政策是否明智提出疑问而不受严密审查的国家。" 道理非常简单,在民主、自由社会里,某一届政府不关心人民疾苦,甚至不管人民死活,人民就要通过选票让你下台让贤。河南旱灾惨剧实质是人灾,是剥夺新闻自由和政治独裁专制的恶果。贪污能否彻底遏制,同样取决于有没有政治民主、分权制约和新闻自由。这些都是宪政问题。

  当时没有宪法,只有国民党自己制定的所谓《训政时期约法》,规定由国民党全国代表大会和中央执行委员会"行使中央统治权",党政不分,以党代政,离民主十万八千里!1938年,"为集思广益,团结全国力量起见",弄了一个咨询性的国民参政会,规定只有"提出建议案"、"提出询问案之权";也可以讨论"政府对内对外之施政方针",但通过的决议是可听可不听的;也不承认国民党之外的政党存在,连中国共产党的"参政员"也只能以文化团体代表的资格参加。

  当时,独裁专制统治造成的全国性的官员腐败和严重的通货膨胀,招致民怨沸腾。美国政府对此非常不满,国内的批评更连绵不断。共产党、民主同盟等反对党固不待言,就是国民党内,要求实行民主、宪政的呼声也非常强烈。国民党西南联大区党部的党员教授蒋梦麟等就曾召开会议,公推冯友兰拟稿以区党部的名义致信蒋介石,要求国民政府为收拾人心而开放政权,实行立宪。信中写道:"睹一叶之飘零,知深秋之将之。""昔清室迟迟不肯实行宪政,以致失去人心,使本党得以成功。前事不远,可为殷鉴。"据说,蒋看罢"为之动容,为之泪下"。

  在内外压力下,国民党政府已经非变不可。1943年9月国民党召开五届十一中全会,在开幕式上蒋介石说:"战争结束的时间,决不会超出我本年春季所说的两年之内。"因此,要讨论如何建国的问题,"而政治建设的基础,就在宪政的实施。""宪政实施以后,本党还政于民……在法律上本党应该与一般国民和普通政党处于同等的地位,在法定的集会结社言论出版自由的原则之下,享同等的权利,享同等的义务,受国家同等的待遇。" 他还有多次谈话都谈到宪政,这表明他确实在考虑这个问题。

  不过,他所讲的宪政理论上有许多荒唐之处,而实践上更是依旧肆意践踏民主和公民权利。

  1943年,蒋介石发表了两篇重要论著:《中国之命运》、《中国的经济学说》。学界认为这是蒋对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的回答。判断他的《中国之命运》,应该有一个标准。他不是说要实行宪政吗?从政治上说,最好的标准就是学界公认的宪政理论。

  宪政的核心是保障公民个人的基本权利,以此为目标建立一套政治和法律体系。它有几个基本要素:1,公民有集会、结社、言论、出版、居住、财产、通信等自由权利。2,国家权力分立和互相制衡。政府权力受到法律和制度的严格约束,使之既能有力地管理好公共事务,又不致侵犯公民的个人权利。3,宪法至上,并有严格的宪法司法、违宪审查制度。4,实行法治,司法独立。5,各级政府民选,层层成立议会,地方自治,政治生活民主化。

  《中国之命运》追求什么?要中国人"事事以民族为本位","以忠孝为根本。为国家尽全忠,为民族尽大孝"。与此同时,重申"中国人民老早就有了很大的自由,不须去争。""无论在战时或战后,一片散沙一样的'个人自由'是不能存在的。"在其他讲话中,蒋介石更一再高呼:"民族至上,国家至上。"其实,在冠冕堂皇的"国家"、"民族"后面,他的内心独白是"朕即国家",服从我就是服从国家。这是与宪政完全背道而驰、为专制统治服务的理论。

  《中国之命运》还声色俱厉谴责:"世界上那一个国家的政党,有从事武力和割据的方式,来妨碍他本国的国家统一,而阻碍他政治上进入轨道的?这样还不是反革命?……怎么能不祸国殃民?"他实际是在指斥共产党和国民党的地方势力搞封建割据。其实,当时的地方势力对保护公民自由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如云南,在龙云等地方实力派庇护下,西南联大的学术自由和思想自由就得以保持和发展。又如桂林成为战时重要的文化中心,也与广西地方势力李宗仁等的支持息息相关。在政治生活正常的国家里,确实没有政党甚至私人拥有军队的。问题是由于历史条件的汇合,中国已经出现了这样的现象,一个真正有远见的政治家必须从实际出发,用民主、共和的方式处理相互关系,推行地方自治,逐步消除对立,建立互信,从而逐步实现军队国家化。那时有一个谁代表国家的问题。不能以拳头大小定是非,"军队国家化"不等于大的吞并小的;而应首先致力于地方和全国民主化和自由的保障,通过"共和"的办法逐步联合、统一。这样的制度和相应的政治文化建立起来了,不介入政治的中立化的国家军队的建立,就水到渠成了。蒋介石没有这样的认识和胸怀。

  蒋介石口口声声反对封建割据的目的何在,在他的日记里,就说得一清二楚了。他在1943年8月25日的日记中写道:"如果始终要用十个军以上兵力防制陕北,则不如肃清陕北以后,可抽出兵力在后方各地分别肃清"。为此"应先用宣传","以澄清国际视听"! 他念念不忘的不是消灭日本侵略者,而是剿灭共产党和地方势力。

  再深入一步去考察,这牵涉到中国乃至东方各国统一的道路问题。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是走"联省自治"的道路,还是走武力统一的道路?矛盾十分尖锐。中国人有浓烈的大一统情结,在苏联出于自身利益而介入下(不但提供政治和军事顾问,还给了大批武器和金钱),不幸走上了武力统一的错误道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其实,联省自治的实质是在各省逐步民主化的基础上,实现全国共和统一。在各地区发展不平衡的状况下,这既能避免内战,又有利于迫使各地区的统治者为了争取民心,不得不致力地方经济发展和逐步民主化。而走武力统一的道路,带来的只能是内战频仍,生灵涂炭,专制独裁。中国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结论;东方不少国家还在继续证明这一道理。每当听到一些国家军阀混战的消息,我总是认为他们的军人、政治家和知识阶层没有从历史中学到足够的智慧,还在重蹈中国的覆辙。

  这几年史家黄仁宇有个观点观点在中国知识阶层中影响很大:"蒋介石可以被认为首先给中国制造了一个原始型的统一政府。" "国民党和蒋介石制造了一个新的高层机构。中共与毛泽东创造了一个新的低层机构。现今领导人物继承者的任务则是在上下之间敷设法制性的联系,使整个系统发挥功效。" 要说原始型统一政府的话,袁世凯老早就制造出来了。其实,国民党失败的基本原因之一恰恰是没有解决现代国家的上层机构问题。北伐成功后,将原有的比较接近现代国家的架构给摧毁了。

  国民党的基本口号是"以党治国",突出党权,代替了民主的架构,代替了国会和宪法。国民党实行五院制,不同于现代国家的三权分立。他们规定,五院都由国民党中央的政治会议领导,立法院的权源是党,而不是民。这是一个大的颠倒。国民党的党章规定,总理有最后决定权。原来最后决定权归孙中山,后来经过反复的较量,蒋介石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被拥戴为"最高领袖"。国内各方面势力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虑,支持蒋介石领导抗日战争,尽可能维持国家的统一稳定。战争时期权力需要相对集中,但蒋介石的权力已经超出这个范围。抗日战争爆发前,他的权力已经不受监督,形成了一个个人独裁的体制,导致国民党内部四分五裂,连绵不断互相厮杀。1931年2月国民党重要领袖和立法院长胡汉民仅因在约法问题上发表了不同意见,就被蒋氏软禁在南京。以此为契机,一批国民党领袖和两广军人于同年5月在广州另组国民政府与南京政府对抗,严厉谴责蒋氏"迷信武力"与"个人独裁",并且坚持了五年。同一年竟然有三个国民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分别在南京、广州、上海召开!

  蒋不但没有建设起现代国家的上层架构,反而建立和发展了与专制统治相适应的制度。

  一是用"手令"决定一切,批个字、写张条子就是圣旨,就是官员任命、财政支出和解决重大事项的依据。

  二是建立特务系统,严密控制全社会,特别是知识阶层。最初是复兴社,1938年,又成立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中央调查统计局,俗称军统、中统。这一年还成立了一个带特务性质的"三民主义青年团"。

  三是建立书报审查制度,严密控制公民的思想和言论。文艺和人文社会科学书籍的出版都必须先将原稿送到国民党各级宣传部或图书审查委员会去审查。在学校则实行所谓训育制度。

  四是要求学校乃至全社会"党化、军队化"。在他看来,现代化的社会就是一个军事化的社会。他曾不厌其烦地说:"就是要使全国国民的精神和行动现代化,我们知道现代是'科学的时代',所谓'现代化'者,就是要'科学化''组织化'和'纪律化',概括的说,就是'军事化'。"

  这些制度和机构的建立,使国民政府与现代国家的架构越行越远。秘密逮捕、暗杀、严刑拷打、任意判刑、草菅人命成了司空见惯的现象。1935年,清华大学、燕京大学等校的学生自治会曾悲愤地揭露:国民党政府,在南京"奠都以来,青年之遭杀戮者,报纸记载至三十万人之多,而失踪监禁者更不可胜计。杀之不快,更施以活埋;禁之不足,复加以毒刑。……'九一八'事变,三日失地万里,北京大学学生组织'帝国主义研究会',清华大学学生组织'现代座谈会',此乃约法所许之权利,而政府则解散之,逮捕之。著作乃人民之自由,而北平一隅,民国二十三年焚毁书籍竟达千余种以上。……此外刊物之被禁,作家之被逮,更不可胜计。" 这种状况在1943年没有改变。

  在这样的体制下,全国人民强烈要求的反贪污也化为闹剧。

  1943年前后的蒋介石已经成为一个历史符号,这是当时社会条件、传统弊端在蒋身上的集中体现,又鲜明地体现了他的个性。

  当是时,内外的压力,使蒋不能不考虑实行宪政。这是整个世界难以抗拒的趋势。但是,真要实行宪政就要改变原有的体制乃至整个官场文化,蒋介石又没有这样的认识和魄力。

  以德、苏为师与官僚经济

  在经济领域,即使在抗战期间,蒋介也把"建国"、"富强"等口号整天挂在嘴边。

  国家的富强一直是中国的知识阶层千百年来孜孜不倦的追求,问题是如何才能富强。

  严复在1895年后总结洋务运动的失败,就强调富强与贫弱的关键是"自由不自由"。这个总结与现代经济学研究完全是吻合的。199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亚马蒂亚·森说:"扩展人类自由既是发展的首要目的,又是发展的主要手段。"

  "富强的关键是自由"——而在1943年,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这个道理。

  蒋介石如何考虑中国经济的发展?事实上他还是延续了传统的思想,将政府的作用归结于"养民、保民"。自管子以降,中国传统思想就是发展经济,养活子民,教民农战。蒋介石在1943年反复强调的是:"经济以养民为本位";"经济以计划为必要","使资本国有化","在工业建设方面,必须采取计划经济制度",并按孙中山提出的办法:"统一而国有之";由于德国用军事化带动经济发展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他特别强调要实现"民生与国防之合一"。

  不但蒋介石这样想,苏联计划经济的貌似成功,德国、意大利法西斯管制经济使国家迅速发展,给中国知识阶层留下深刻印象,甚至马寅初这样的对国民党的腐败持严厉批评态度的著名经济学家 ,某些地方也有类似的看法。他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经济学博士,受过系统的西方教育,对统治者直不讳,经常严厉批判国民党的错误的经济政策,特别是通货膨胀政策。在经济思想上,马寅初坚持自由经济,要竞争,要保障私有经济的发展,但另一面他接受了德国国家经济学的影响,认为经济要有国家的干预,特别是作为一个贫弱的国家,更需要政府的统制。马寅初也同样受到苏联的影响,认为中国的经济要吸取苏联的经验,搞带有社会主义性质的东西。这在当时的知识阶层颇具代表性。进入三十年代,他就一再鼓吹中国应该实行"统制经济"、"管制经济"。马寅初说:"就现在之情形而论,苏俄之统制经济可谓大告成功"。

  这在20世纪的中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从三民主义提出来开始,实行民生主义,就是凡是关系国计民生的行业都要由政府来办,甚至还包括土地国有。以梁启超为代表的学者,反对孙中山的所谓土地国有等政策,后来也有所动摇。把公有作为理想固然有中国传统的影响,但也是一个世界性难题的反映——已经现代化的西方国家,它的社会存在很多弊端,穷富差异、种族问题、妇女的权利等等一再困扰人们,侵犯公民自由现象也屡见不鲜。如何去除这些弊端?这是一个世界性难题,中国的思想家解决不了。两次世界大战及1929年的世界经济大危机将资本主义的黑暗面暴露得很充分,如何解决资本主义的黑暗面,这关系到中国建国的选择问题。而这时候苏联大张旗鼓地宣扬五年计划的成就,中国的思想界迷惑了,很多人愿意在经济上吸取苏联的那一套。

  就蒋介石来说,他在经济上和政治上都有"以德为师"的思想。

  他早就对法西斯理论甚感兴趣。1931年5月,国民政府在南京召开决定国家大计的"国民会议"。蒋介石在会议的第一天便提出必须在中国建立法西斯主义的统治。他认为当时世界各国政府形式互异,而统治理论不外三种。中国应该选择什么呢?他说:

  "第一,法西斯蒂之政治理论……操之者即系进化阶段中统治最有效能者,……第二,共产主义之政治理论……中国亦无需乎此,可断言也。第三,自由民治主义之政治理论……若在无此项历史社会背景之国家行之,则意大利在法西斯蒂当政以前之纷乱情形,可为借鉴。……今日举国所要求者,为有效能的统治权之行施,以达到解除民众痛苦之目的。"

  在如此明确的号令下,他的追随者们便掀起了鼓吹和贯彻法西斯主义的浪潮。于是一批又一批党政军大员被派往德国和意大利考察;德国顾问包括柏林警察总监则请进来盘踞军政要津;决心贯彻法西斯主义,奉蒋介石为唯一领袖的力行社、复兴社等组织纷纷成立,而在这些组织推动下鼓吹法西斯主义的书刊如雨后春笋。《法西斯蒂及其政治》、《法西斯意大利政治制度》、《希特勒与国社党》及法西斯蒂小丛书等鼓吹法西斯主义的著作顺利通过国民党图书检查制度大量出版,而其执笔者和组织者竟是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秘书室的要员。

  1933年1月希特勒上台执政后,看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元气大伤的德国竟在纳粹统治下迅速恢复和发展,更令蒋介石赞慕不已。用蒋介石给希特勒密信中的话来说是:"吾两国国势相仿,目的相同","德国民众仰赖大总理(希特勒)坚毅有方领导之力,能于困苦艰难中发奋上进,获取其继承光荣历史而应有之民族地位,良为(中正)之所钦佩也。" 蒋氏对德国顾问关于政治、军事、经济和两国关系的建议言听计从。从1934年开始,在以蒋为首的军事委员会下成立国防设计委员会,后来改组成为国民政府的资源委员会,请以翁文灏、孙越崎等知识精英作智囊。这些技术官僚满腔热情,要建设好自己的国家,便与德国合作,请德国帮助建设工厂,而以原料偿还。他们的建设思想是要政府投入,搞官办企业。

  这就走入了一个误区,客观上对官僚经济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实际的结果是发展了以孔祥熙、宋子文为代表的官僚经济。这也是重蹈洋务运动的覆辙,为国民党走向毁灭埋下了伏笔。

  当时,马寅初针对国民党的官僚靠垄断、走私、投机倒把发国难财非常愤慨,提出征收临时财产税,"至少要将他们的财产征收一半以上"。作为重庆大学商学院院长和参议员,又是国民党党员,出于爱国、爱党,马寅初不断四处去演讲,矛头直指孔祥熙、宋子文,终于触怒蒋介石。蒋下令要将马抓起来,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逮捕他。爪牙们想出一个办法,"请马院长去前线考察",实际把他关押起来,其后被转送贵州息烽集中营。迫于美国的压力和各界人士及学生的不断抗议,后来才被放回重庆家中软禁,但还是不准他发文章,也不准他公开作报告。直到1944年这些禁令才被冲破。讲富强,却不准最著名的经济学家讲话,那不是南辕北辙吗?

  政治、经济是密切联系、很难割断的。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所谓富强自然只能是黄粱美梦。

  袁伟时,新浪历史 2013-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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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歷史網: 歷史沒有“假設”,哪能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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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mbnail 歷史沒有"假設",哪能活色生香?
Nov 13th 2013, 22:35, by 明鏡雜誌

《新史記》高伐林



經常聽到人們在立論或駁論中說:"歷史是不能假設的","歷史是沒有'如果'的"。
乍一聽,此話有理:探討過往歲月發生過的真實事件,豈有虛構容身之地?細一想,假設是人類抽象思維的重要特性之一,是人類科研探討未知領域的基本方法之一,難道歷史學研究如此特殊,必須將這種邏輯工具摒弃在外?
歷史能假設嗎?

古今中外史家誰沒假設?

"歷史"這個概念,有多重含義,主要是兩個:一個是指人類社會已成過去的事件和行動,另一個是對這些事件、行動有系統地進行的記錄、詮釋和研究。前者,真實發生的歷史當然是一次性、單維度的,不能無中生有;但後者,研究歷史,假設就十分必要了——這並不難理解,簡單打個比方吧:象棋比賽在對弈時"落子無悔",但是在復盤時就要推敲"假設走了這一步會如何","如果不走那一步會怎樣"。

歷史研究與別的科研相比,甚至還更離不開假設!這是因爲,歷史研究的對象具有不可實驗性和不可重複性,這就決定了歷史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得靠包括假設在內的邏輯推理。例如,在原始歷史資料不完整、有缺環時;在通過原始歷史資料探求其反映的歷史真相時;在總結歷史真相的多方面原因時……多問幾個"如果",就都非常必要。

當然,不言而喻,歷史研究中的假設,與其它學科研究中的假設一樣,並非憑空臆造。假設必須要遵循一定規範,並非人們所誤以為的可以天馬行空,任意篡改。

古今中外所有歷史學家和其他社會科學學者,都會用到假設,在史學等著作中俯拾即是。例如:

太史公曰:……假令韓信學道謙讓,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則庶幾哉,於漢家勛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後世血食矣。不務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謀畔逆,夷滅宗族,不亦宜乎!(司馬遷《史記·淮陰侯列傳》)

非有桀、紂之暴,湯、武之仁,人歸之,天命之,君臣之分當守節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代紂則成湯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吳則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寧亡國而不為者,誠以禮之大節不可亂也。故曰禮莫大於分也。(司馬光《資治通鑒·周紀一》)

如果沒有秦的改革(指"書同文"),可以想象,幾種地區性的不同文字可能會長期存在下去。如果出現這種情況,不能設想中國的政治統一能夠長期維持。在造成政治統一和文化統一的一切文化力量中,文字的一致性(與方言的多樣性正好形成對比)幾乎肯定是最有影響的因素。(《劍橋中國秦漢史》,第一章:秦國和秦帝國)

請大家想一想,假如沒有蘇聯的存在,假如沒有反法西斯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勝利,假如沒有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假如沒有各人民民主國家的出現,假如沒有東方各被壓迫民族正在起來鬥爭,假如沒有美國、英國、法國、德國、意大利、日本等等資本主義國家內部的人民大眾和統治他們的反動派之間的鬥爭,假如沒有這一切的綜合,那末,堆在我們頭上的國際反動勢力必定比現在不知要大多少倍。在這種情形下,我們能夠勝利嗎?顯然是不能的。勝利了,要鞏固,也不可能。(毛澤東《論人民民主專政》,1949年6月30日)

即如南宋岳飛,他若成功,南宋就可復興,然而岳飛失敗了。……又如文天祥,倘使沒有一個文天祥,那將是一部中國歷史的失敗。(錢穆《國史新論·中國歷史人物》)

……

在假設情境中追究真實歷史
清華大學歷史系秦暉教授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談及他與東德最後一個共產黨總理,現在的民主社會主義黨領導人漢斯·莫多羅,探討"回過頭來看,當初有沒有更好的選擇"?幾乎整個討論都在假設的情境之中進行。

http://i2.sinaimg.cn/dy/c/2008-04-15/U2181P1T1D15360060F23DT20080415122351.jpg 
歷史學家秦暉教授。

秦暉問:如果當初不搞改革就一直沿著你們原來的道路走下去,行不行?莫多羅說,我們那一套明顯是不行的。

秦暉再問,這個後果按照你的說法是因為統一的方式不好,是西德吞併了你們。但是你們能不能吞併西德呢?莫多羅說,如果不改革,我們肯定吞併不了西德,如果改革,也不行,光民主制投票我們都投不過他們。

秦暉進一步問,你考慮過第三種方式沒有?假如最後一位東德領導人昂納克,把民主化鎮壓下去,也不想搞什麼共產主義了,開始搞開放,跟西德搞經濟一體化。如果是這樣的話,會怎麼樣?秦暉對這個"怎麽樣"做了篇幅很長的分析描繪,我這裡沒有足够篇幅來引証。他自答:如果真是實行這一套,"去工業化"就會發生在西德了。"假定東德人能接受,又假定西德也玩這個遊戲,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呢?我覺得如果東德不出問題,西德就會出大問題了。"

那麽,西德怎麼對付這種狀況呢?秦暉指出:無非有三種可能,也就是三種"假設":第一種可能是原來鼓吹自由貿易的西德只好付出很大的道義代價,搞貿易保護主義;第二種是,西德只好學東德低人權優勢,"等於是被他(昂納克)統一了,也就是說等於被他和平演變了";第三種可能,就更糟糕了,西德會大量出現遊行、造反,全國大亂,被東德軍事統一"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秦暉問了莫多羅最後一個"假設":如果東德取得了這樣的勝利,你會喜歡嗎?

這番回憶,實在是"歷史的假設"最有說服力的範例!秦暉對不少人講了這場討論,人們說:對那種假設的局面,西德人不會同意,東德人也不會同意。

德國的史實自然走了不是這條路。然而就在"假設"之中,談者、讀者都進一步透視了歷史複雜真相的本質——不僅認識了德國,也認識了中國。(《新史記》雜誌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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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歷史網: 逃离北京:1926年前后知识群体的南下潮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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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北京:1926年前后知识群体的南下潮流(下)
Nov 13th 2013, 20:18, by 明鏡雜誌


  此后,军警又搜查了北大、北师大、女师大、中国大学等地,首要目标即为捉拿"赤化"者,北大是搜查重点,北京一时风声鹤唳,舆论感叹:"近数日来,北京社会忽然表现一种恐慌的景象。尤其知识阶级的人士,无论是在教育界或不在教育界的,无论是教员或学生,更无论是所谓赤化或非赤化的,大家都像有大祸临头似的,表示十分不安的状态。"(26)不仅如此,社会治安也一片混乱,最终演化成"无法无天"的景象:"我们只看见今天甲司令部捕去学生,明天乙机关传押新闻记者,后天丙军事人员架去学校校长。"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捕人的事,究竟为的甚么理由,依着那个责任当局的命令,经过了那种法定手续,莫说小百姓不明白,似乎连所谓内阁也不知道。"(27)北京城内以往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已经随着张作霖、张宗昌的进入而逐渐带有恐怖的意味。

  8月5日深夜,《社会日报》经理林白水被军警从报馆带走,翌日便以通敌罪名被张宗昌下令处决,此时距邵飘萍被杀不过百日,所谓"萍水相逢百日间"。林白水死后,"北京的言论界,也一个一个噤若寒蝉,默然不发一语,好像一点人类应有的同情心都没有。"(28)出现这种局面并不为怪,新闻记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在现今恐怖状态的北京城圈里,一开口便有吃枪子的危险。"(29)北大教授张慰慈给时在美国的胡适写信,不约而同地将北京的局面比喻为"法国革命时代的Reign of terror(恐怖统治)"。(30)《现代评论》也描述: "最近七八个月,北京这个都会永呈一种恐怖状态。最初是空中炸弹的恐怖,接着是军队入城出城的恐怖,接着是无数军官或军事机关任意拿人任意杀人的恐怖。"(31)

  张作霖、张宗昌等人查封报馆、捕杀记者、教授的所作所为体现出与以往北京政府主政者并不相同的思维逻辑,对于民国以来一直生活在比较宽松舆论环境中的知识群体而言,震慑作用非常明显。如果说在此之前只是生活陷入困难,那么在此之后则是生存环境陷入危险,群体性的恐慌开始蔓延,逃离北京成为一种更加普遍而现实的选择,知识界的南下趋势更加明显。《国闻周报》观察到的此时的情形是,"会叫会跳的分子,都匆匆忙忙离开了北京,这样一来,北京的教育界,愈成了黄昏景象"。(32)《大公报》也报道了当时北京高校教师的流失状态:"各校教员最近又纷纷离京,如北大哲学教授张颐,已应厦大之聘。法大教务长潘大道,已应上海法科大学之聘,均于昨日离京。师大代理校长汪懋祖,已应东南大学之聘,不日离京。其余纷纷南下者尚多,大约以上海、广东、南京、厦门四处为归宿。而成都大学所聘亦复不少,成大教务长吴永权,在北京所聘原任国立九校教授如李璜、曹四勿等计十余人,亦经陆续出京。"由于离京教授过多,几乎已动摇北京学界班底,该报甚至还担心,"将来即令教育经费有着,恐不免有教授缺人之数矣"。(33)

  大约与此同时,厦门大学刚刚新设的国学院正在招兵买马,先前已经从北大国学门移职转至厦大的林语堂正担任文科学长,利用原来的人脉关系,他广泛联系那些经济环境与安全环境都不能得到足够保障的国学门老同事,开出的薪水条件也具有足够的吸引力,以北大国学门主任沈兼士为首,包括顾颉刚、张星烺、魏建功、林万里、孙伏园、章廷谦、容肇祖、陈乃乾、潘家洵、黄坚、丁山等人集体南下厦大,鲁迅也是其中的一员。

  暑假之后,在国立北京艺术专科学校教书的闻一多同样也因经济困难被迫离开北京,进入上海国立政治大学任教并担任训导长,尽管他并不适合这个职务,但上海至少能给他提供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而对于顾颉刚、闻一多而言,他们只是知识界众多离京南下群体中的一员。北京是人文荟萃的古都,论学术积累国内城市无出其右,如非迫不得已,少有学人情愿离开。顾颉刚虽选择了厦门,但他清醒地认识到,厦大国学院毕竟属于新开,学术氛围和学术环境与北京相差甚远,因此,在他的计划中,迫于生计的南下只是暂时的选择,在北京的"书籍什物,一切不动,只算作一旅行而已"。(34)

  教师群体南下寻找新的出路,学生群体亦不甘人后。《晨报》报道:"自北伐军占阳夏,由沪往粤投效者三日之内达三百人,由京往粤投效者六百人,类皆大学学生。"(35)这份报纸还在1927年3月11日专门刊出一幅题为"孔雀东南飞"的插画,描述居京知识群体的南下潮流。《现代评论》则认定那是一个"人人南下","有力者想去卖力,无力者想去卖智"的时代。(36)

  1927年4月5日,北京武装警察队会同奉军宪兵,得外交团默契,进入东交民巷使馆区,以"反赤化"的名义,包围搜查苏联大使馆、远东银行及中东铁路办公处,拘捕李大钊、路友于、张挹兰等人并最终处决。三人临刑前的合影竟然也在北京的报纸上刊出,血淋淋的事实对北京知识界是最直观的警示。李大钊死后不久,北大教育系主任高仁山也因为参与国民党活动被张作霖杀害,这一系列事件所造成的政治高压与紧张气氛对北大而言非常严重,史学系主任朱希祖之子朱翧回忆,由于李大钊、高仁山等被杀,北大的教授与学生"人人自危",一时间很多人离开,"留下来的也大多销声匿迹,深自韬晦;走不开的许多教授,也大多考虑如何应变,另谋出路;或者转到清华大学、燕京大学去。北大从第一院到第三院,呈现一片零落景象"。(37)

  伴随知识群体南迁的还有一批重要刊物。在1920年代的北京,当新文化运动退潮之后,出版界一个突出现象是同人刊物的兴起,现代知识分子借助某种报刊建构起一个公共的言说平台,在这个平台上发表自己的作品、表达自身的政治态度,这也是知识群体兴起的重要媒介。《现代评论》与《语丝》是其中重要的代表,二者不仅都具有广泛的影响,更重要的是,以这两份刊物为平台,集聚起了一批当时的知识精英,形成相对固定的文人团体,确立起比较松散的联盟。

  《现代评论》创刊于1924年12月13日,大部分撰稿人均供职于北京大学,如前所述,在1920年代,北大一直处于北京学界风潮中心。随着北大同人大部分离京南下,围绕《现代评论》杂志的这样一个相对固定的知识群体逐渐走向解体,主编王世杰与周鲠生一同去往武汉,其他如高一涵、燕树棠、皮宗石、余上沅、陈源、王星拱、徐志摩、刘英士、杨端六、梁实秋、叶公超、丁燮林等也于1926年至1927年间纷纷南下上海、南京等地。《现代评论》已于1927年3月从138期开始,正式迁至上海出版。

  同一时期北京的另一份重要同人刊物《语丝》创刊于1924年11月,并在杂志基础上成立了北新书局。鲁迅、周作人、钱玄同、刘半农、俞平伯、林语堂、废名、江绍原、孙福熙、章衣萍、柔石等人为该刊供稿。1927年10月,在出版至154期时连同北新书局一起被张作霖查封。早在查封之前,作为"语丝的主将",鲁迅已于1926年8月离开北京。孙伏园、章廷谦等人也先后赶到厦门,章衣萍于1927年夏已到达上海。1927年12月,《语丝》第155期与156期移至上海出版。

  三、南下潮流与中国文化格局的重组

  1926年北京知识群体的南下潮流是以往数年多种因素积聚的必然反应,其中反映出新政治中心对知识精英的吸引力以及政治中心与文化中心的互动关系。可以认为,知识群体的大规模南迁与当时中国政治中心、文化中心的南移是同一个过程,这种迁移本身既是文化中心转移的重要表征,也是一个相应的结果。北京已经不能为知识界提供基本的外部条件,而上海、江浙等地无论是在政治氛围,还是在经济环境等方面,都有着一定的筹码。因此,出于或主动、或被动的各种因素的累积,知识群体的南下已经不是单独的个体行为,而是转化为一种整体的时代潮流,形成一种引人关注的时代现象。

  北京知识群体大规模南下之后,无论是政治姿态,还是生存方式都发生了相应的变化,《现代评论》就指出,随着国家政治中心逐渐南移,"智识阶级内有很多跑到南方去尽力。"(38)这种观察大致勾勒出1920年代中期国民党在知识群体眼中的地位不断上升的曲线。以《现代评论》群体为例,南下之后有相当比例的人物投向新兴国民党政权。其中,主编王世杰历任湖北省政府委员、武大校长、国民政府法制局长、教育部长、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等要职;高一涵曾任武昌中华大学政治系主任、法科委员会主任委员,同时还兼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政治部编译委员会主任委员、代理宣传科长;周鲠生于1926年到达广州,参加了中山大学的筹备工作;杨端六在广州经杨杏佛介绍,加入了国民党;张奚若应蔡元培邀请,出任国民政府大学院高等教育处处长;唐有壬南下后,曾担任关税会议专门委员、湖北省银行行长兼湖北省金库长,复任中国银行总管理处调查部主任等职。(39)

  作为《现代评论》这一群体的核心人物与精神领袖,胡适的选择更带有风向标的意味。1926年7月17日,胡适从北京动身,途径苏联赴伦敦参加"英国庚款咨询委员会"全体委员会议,会后又赴美。1927年4月12日,胡适由西雅图登船回国。此时,蒋介石已经开始在上海公开"清党",而张作霖控制下的北京也隐藏着危险与不安,胡适遂中途停留在日本横滨,几个星期中主要通过报刊杂志以及与国内友人的通信了解国内近况。经过权衡考虑,胡适于5月17日自神户乘船离开日本,他没有回到北京,而是选择上海为最终目的地。

  在国家最高权力的争夺过程中,知识精英虽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但这些人的政治选择往往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隐含着历史发展的某种趋向。从这个角度而言,1926年北京知识界的南下潮流实际上是国家政权交接前夕在文化领域的一场"预演",他们的这种行为表明,在胜负未有定论之前,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南方倾斜。

  南下知识精英们除有一些人进入新生政权的行政领域外,大部分从事的还是更加熟悉的文化教育领域,高校仍是最重要的选择。这对于南方高校学术水准的提升与南北文化格局的调整也具有积极意义。1920年代之前,江浙、南粤等地区虽然贡献了近代中国人数众多的学界人物,但与之产生鲜明对比的则是这些地方却几乎没有产生有全国性影响力的现代学术机构,大批名流主要聚集在北京。1926年前后居京学人大批南下之后,纷纷在南方的一些大学重新上岗,对这些高校的师资力量形成重要的补充,它们日后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也得益于此。

  如前所述,北大国学门的一批学人转战厦大,对厦大国学院研究力量与研究水平的提升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广东的中山大学也是这股学人南下潮流的受益者。据1927年8月中大《本校文史科介绍》所列的教授名单看,有傅斯年、顾颉刚、江绍原、汪敬熙、冯文潜、毛准、马衡、丁山、罗常培、吴梅、俞平伯、赵元任、杨振声、商承祚、史禄国等。(40)这些人在此之前多数供职于北大。其后不久,或受到南方革命气象的感召,或受到北方白色恐怖的逼迫,另一批北大学人鲁迅、容肇祖、董作宾、朱家骅、罗庸、费鸿年等也陆续来到中山大学。这批人的到来不仅大大充实了中大的学术队伍,同时也把北大的学术风气整体移植到新的环境,中大也开始成为国内学界的新星。傅斯年等人创办的《国立中山大学语言历史学研究所周刊》是北大《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周刊》的继续和发展,他们所办的《民俗》周刊更是北大"民俗学"研究的南下。而在"民俗学"中,他们特别看好歌谣等鲜活的民间文学,这正是胡适倡导的白话新文学的一个重要的支撑力量。同时,因顾颉刚、江绍原在中山大学执教,带动了钟敬文、容肇祖在民俗学领域的崛起。(41)

  在知识精英们投奔国民党政权的过程中,像蔡元培这样的老资格也对于他们的选择具有很大的引领作用,蔡元培广泛的人脉关系成为知识精英们与新生国家政权之间的重要联络纽带。1928年夏武汉大学筹建,已经担任南京国民政府大学院院长的蔡元培指派刘树杞、李四光、王星拱、周鲠生、麦焕章、黄建中、曾昭安、任凯南8人为筹备委员。其中,李四光、王星拱、周鲠生都是南下的北大教授。后来,王世杰、朱家骅、陈源、郁达夫、石瑛、皮宗石等原北大人物纷纷加入其中,王世杰更是成为初创时期的武大校长。以此为班底,武大创办之后发展快速,在中国高等教育体系当中迅速占有一席之地。此后,王星拱、周鲠生也曾任校长之职。以新兴的武汉大学、浙江大学以及南京中央大学为代表,与原有南方的一些私立高校如圣约翰、东吴、同济、沪江、岭南等,形成了相对成型的南方高校群,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民初以来南北文化格局发展的不平衡,同时也大大提升了南方学界的活力与影响力。

  由于外部环境发生了较大变化,南下学人在生存方式、政治姿态、思想言说等方面也在不断调适。以《现代评论》群体为例,1927年7月,他们在上海以胡适为中心再次迅速集聚,通过集资方式创办新月书店,胡适任董事长,余上沅任经理,徐志摩、丁西林、张嘉铸、闻一多、潘光旦、饶孟侃、叶公超、梁实秋等为董事。次年3月,《新月》月刊出版,这个群体大多成为该刊的编辑以及主要撰稿人。新月书店的创办以及《新月》月刊的出版是这批知识精英们在一个新的政治环境与言论空间中谋求发言权与政见表达的一种努力,"但这是一种超越了当时社会历史条件的关系设想和自我定位"。(42)在此后"人权与约法"、"自由与独裁"的一系列讨论中,胡适与国民党当局的关系一度出现紧张。有研究者认为,胡适在上海的这几年,恰是在"暴得大名"后声誉渐落、左右不甚逢源的时候。(43)在党国体制逐渐确立的时代,一向信奉自由主义的胡适也需要重新调整自己在政界与学界的准确定位。

  《语丝》南下之后虽然能够在上海继续发行,但在迥异于北京的异质环境中,必然影响到报刊本身的运作模式与表达方式,语丝社北京时期以《语丝》周刊为阵地进行"社会批评"和"文明批评",是典型的同人刊物,是现代知识分子建构言说空间的一个重要平台。南迁上海后,由于同人立场发生嬗变,这一言说平台由建构到解构,表现出明显特征:同人启蒙立场逐渐消解、批评本体色彩逐渐弱化、编辑主体和创作主体由一体到分离、出版策略与文化理想由反抗转变为迎合,读者趣味决定了杂志的取向,商业色彩愈发浓厚,这些现象已经与最初的办刊宗旨出现明显偏离。(44)《语丝》的最终命运也走向了无可避免的消亡。南京国民政府的建立与巩固实际上已经宣告了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余论

  从五四运动到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建立的那几年是中国政治、军事格局发生重大变动的时期,也是文化教育格局发生大调整的时期。外部政局的动荡持续影响到北京学界内部。由于北京政府控制范围的萎缩,财源逐渐枯竭,军阀割据,庞大的军费开支严重挤占本就十分微薄的教育经费,长期的投入不足导致校内局势的不稳,正常的教学秩序无法维持,无论教师还是学生,均不安其位,学业正途无暇顾及,经济生活陷入低谷。

  更加严重的是,知识群体借助于各种公开的请愿、游行活动,以愈加高昂的姿态不断挑战当权者的容忍底线,加剧了他们与北京政府之间的紧张对立。以"三·一八"惨案为标志,北京政府开始改变以往一贯比较宽松的文化政策。张作霖控制中央政权之后,对知识界的高压政策不断升级,李大钊这样一个知名学者因政治态度被杀,《语丝》、《现代评论》等重要刊物被迫转移,表明此时的北京已经不存在容纳多元思想的言论空间,知识群体大规模南下。借助于相对广阔的文化市场、良好的经济环境以及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尤其是租界内特殊的言论环境,使得上海对知识界人士构成了极大的吸引力,这些优势又通过与北京的对比,得到不断放大,于是上海成为知识阶级南下的首选。

  从更广阔的历史时段来考察,1926年前后知识界的南下潮流是当时中国政治、文化与学术格局重组的重要表征。随着南京国民政府的建立,国家政治与文化重心南移的趋势基本确立。一部分知识精英投向新生国家政权的行政官僚体系,但仍有相当一部分投身于文化教育事业。

  不过,对于一直以来依托于最高学府的知识精英而言,上海相对宽松的政治空间、发达的文化市场虽然为他们提供了更加充裕的物质生活环境,但浓重的商业氛围与功利气息并不十分适合他们,学风浓厚的北平古城以及意境悠远的学院派生活仍然时时勾连着许多人的内心眷恋,一旦环境发生变化,他们会再次对未来的出路进行选择。随着1920年代末、1930年代初北平局势的逐渐平稳,许多南下上海的学人辗转回到北平,再次出现在了那些根基深厚的高校讲台与书斋之中。(45)蒋梦麟、胡适重掌北大,借助中国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的经济支持以及原有的学术网络,北大的发展重新走向良性轨道,由此奠定了1930年代中期北大中兴的基础。同一时期,清华大学也因改制,再次吸引了一批曾经的南下学人以及一些留学生,燕京大学、辅仁大学也纷纷崛起,形成北平的"四大高校",再次占据国内学术的顶尖阵地,而民国时期北京的学术与文化,正是在这种不断的迁徙流转中,一直向前。

  注释:

  (26)文:《北京的恐怖》,北京:《现代评论》,第3卷第73期,1926年5月1日。

  (27)纯:《北京政府与恐怖状态》,北京:《现代评论》,第4卷81期,1926年6月26日。

  (28)云:《可怜的言论界》,北京:《现代评论》,第4卷88期,1926年8月14日。

  (29)纯:《时局与言论界》,北京:《现代评论》,第4卷92期,1926年9月11日。

  (30)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史研究室编:《胡适来往书信选》,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421页。

  (31)文:《北京解严》,北京:《现代评论》,第4卷101期,1926年11月13日。

  (33)《国立九校教授纷纷出京》,天津:《大公报》,1926年9月16日。

  (34)顾潮:《历劫终教志不灰——我的父亲顾颉刚》,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99页。

  (35)百忧:《以科学眼光解剖时局》,北京:《晨报副镌·社会周刊》,第50号,1926年10月5日。

  (36)宇文:《打倒智识阶级》,北京:《现代评论》,第5卷116期,1927年2月26日。

  (37)陈平原、夏晓红编:《北大旧事》,第135页。

  (39)关于"现代评论群体"南下后任职情况,参考孔祥宇:《〈现代评论〉与中国政治》,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3年,第141~142页。

  (40)转引自陈平原:《中国大学十讲》,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223页。

  (41)参见沈卫巍:《现代大学的两大学统——以民国时期的北京大学、东南大学—中央大学为主线考察》,上海:《学术月刊》,2010年第1期。

  (42)叶中强:《从知识体制中心走向自由媒体市场——"新月派"文人在上海》,上海:《史林》,2008年第6期。

  (43)罗志田:《乱世潜流:民族主义与民国政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265页。

  (44)张积玉、赵林:《〈语丝〉周刊与中国现代知识分子言说空间的偏离》,海口:《海南大学学报》,2008年第1期。

  (45)有文章对此进行了统计,1930年前后北上的学人包括胡适、傅斯年、顾颉刚、杨树达、余嘉锡、刘文典、汤用彤、徐志摩、潘光旦、罗隆基、吴泽霖、闻一多、陈嘉、雷海宗、浦江清、向达、王万里、王绳祖、陆维钊、王庸、郭廷以、陈梦家、陆志韦、吴有训、赵忠尧、顾毓秀、曾昭抡等。作者认为这是中国知识界内部机理的深刻反应。参见刘超:《现代中国知识界的"南北问题"——以东大和清华为例》,石家庄:《社会科学论坛》,2011年第2期。

  作者简介:王建伟,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博士。

  王建伟,《广东社会科学》2013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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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歷史網: 程万军:苏东坡这个保守派为何不招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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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万军:苏东坡这个保守派为何不招人恨?
Nov 13th 2013, 20:14, by 明鏡雜誌


大凡在历史上,反对改革的人,是比较招人恨的。但在北宋,苏东坡是个例外。他是个公认的保守派,但这个保守派不招人恨,甚至口碑比改革派还要好。这是为什么?

众所周知,苏东坡赶上了北宋改革时代。改革的总设计师就是他的师兄——同出欧阳修师门的时任宰相王安石。与同学同道为官,且同学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对于此时仅为大理评事七品官的苏东坡来说,一旦相应同学的改革召唤、结为同党,那么则意味着十分光明的前程。

基于利益和感情出发,许多人觉得苏轼应该站在新党一派,但是对秉性正直的苏轼而言,利益和感情不能取代政见。在社会危机已降临的北宋中期,在改革问题上,无疑王安石是激进的,苏东坡是保守的。

从出发点看,以"重新分配财富"和"整军"为中心的王安石"熙宁变法"无疑是进步的,客观上会起到减轻土豪对农民的压迫、释放生产力,以及"军民一体"作用,如果改革成功,北宋一定富国强兵,女真人日后还能不能灭掉它还是两说。

可以说,王安石变法,经是好经,但为什么最终失败和在历史上颇多争议?

问题出在两点,1、改革者代表谁的利益;2、具体执行和执行人的动机。

什么是改革?一言以蔽之,曰:利益再分配。反对变法的苏东坡确是代表了一部分地主土豪的利益,但以富国强兵为目标的王安石变法者,也未必就天然代表了广大北宋人民的根本利益。

"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收养小民"。苏东坡这段遭贬官后的陈情,道出了他与王安石的根本分歧。

利用改革、打着改革旗号、提高一己之位,谋求一己之私,这是苏东坡与王安石分歧的主要原因。因为用人不当,改革沦为一些官场小人强取豪夺的工具。这是王安石变法最受诟病的要害。

且不论王安石与苏东坡,谁更多为广大农民的根本利益着想,但单论改革的用人及其带来的异化上,起码苏东坡是清醒的,王安石是当局者迷。新党小人群的反复无常趁火打劫已说明了这一切。

在识人上,苏东坡比王安石看得远看得透。在新党日盛、党首王安石做当朝宰相最风光的时候,身边聚集了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王安石并不清楚,巴结他的这些人不是对新法情有独钟,而只认准新贵。其中,以吕惠卿最为代表性。这个王安石视为得力助手的人,在关键时刻出卖了王安石。

吕惠卿是福建人,善于投机钻营,王安石看重他,做了他的恩师,将他从一个小县官提携至宰辅的高位。当恩师权倾朝野时,吕是"护法善神"。但王安石罢相后,吕惠卿反戈一击,不论新法同僚或元老旧党,凡不合意的一概排斥打击,同时用人唯亲,重用自己的胞弟,以实施新法之名大肆搜刮聚敛。

王安石视吕惠卿为改革最得力的助手,而苏东坡不看好吕惠卿。在评价吕惠卿时,苏东坡说:"始于知己,共为欺君,喜则摩足以相欢,怒则反目以相噬。"诚哉斯言。骨子里王安石也还是喜欢奴才的,而苏东坡却把奴才与人才能够厘清。

北宋中期,繁荣的文官制度造就了"旷古三大才子"的问世,改革家王安石,大学者司马光,大文豪苏东坡。围绕"熙宁变法",他们政见不一,甚至成为政敌。但历史对这三人的评价,没有一个贴上"反面人物"标签。

这是对"旷古三大才子"的政治品质肯定,也是苏东坡虽为保守派但并不遭人唾弃的原因。在改革问题上,他虽然代表了一部分地主阶级的诉求,但并未完全从个人利益出发,更多时是从"改革变异"和"民生"考虑问题。任何改革既是利益再分配,那么就有受益的,也有受损的,公平的改革就像公正的法律,会照顾到各个阶层的合法权益,从而鼓励全民创造,共享成果,公平获利。

就此,你可以说保守派苏东坡"一肚皮不合时宜",但比起吕惠卿之流的改革家,他的政治品质确是后者难以企及。只有具备优秀的政治品质的政治家,也才配享"天降大任"、不负苍生!

程万军,博客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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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歷史網: 逃离北京:1926年前后知识群体的南下潮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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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北京:1926年前后知识群体的南下潮流(上)
Nov 13th 2013, 20:16, by 明鏡雜誌


  内容提要:知识群体的整体空间转移一直可以视为中国近现代史上政治与文化转向的风向标。1926年前后,居住在北京的以高校教师为主的知识分子受困于政治的高压与经济的窘迫,开启了一股引人关注的迁移潮流。他们中间大多数人选择上海为落脚之地,少部分人辗转到武汉、南京、广州、厦门等地。这样一种群体迁移现象背后隐含着许多重要的文化信息,其中不仅映射出1920年代中后期京、沪两地不同的政治生态,更是民国政治、文化中心南移的一个明显注脚。


  1926年6月,著名报人胡政之在一篇政论中略带文学性地描述:"中国政治,诡幻神奇,为世界之冠。最近之错综复杂,尤极十五年之大观。军阀、官僚、政客胥为命运所颠倒,不知不觉中受政治的万钧烘炉之锻炼,几乎无一人不焦头烂额以去"。①上世纪80年代,原为奉系郭松龄属下将领的魏益三也把1926年称为中国近代史上动荡最激烈的一年:"在这一年,北洋军阀的统治已经处于崩溃的前夕,军阀混战的次数最多,动员的人数最大,涉及的地域也最广,而大小军阀之间互相火并、离合拥拒的形势也发展到最微妙的程度。"②

  胡政之和魏益三的描述主要落实到当时中国的军政格局方面,实际上,他们的论断同样适用于思想文化领域。以1926年为一个重要时间节点,当时居住在北京的知识群体③ 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被迫离京南下,形成了一场颇具声势的迁移潮流。在这些表象的背后,预示着中国政治与文化格局正在发生重组,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崭新时代已经来临。

  一、1920年代上半期北京国立高校的经济困境

  进入民国之后,北京的国立高等教育虽然有了比较快速的发展,但一直受困于多种阻碍,其中经费问题尤为明显。由于中央财政状况一直不佳,在政府有限的收入中,军费所占比重过大,导致财政支出结构严重失衡,对教育经费的投入可想而知。即便如此,本已十分微薄的教育经费时时还被挪作他用,主要依靠教育部财政拨款的北京国立高校难以为继,拖欠教员薪水成为常态,学界风潮频发。

  对于北京国立八校④而言,经费困难是普遍性问题,经费筹措是头等大事,"最高学府"北大亦不例外。1920年秋季开学,代理校务的蒋梦麟向全校师生介绍情况,由于政府拨款不及时,校内一些开销只能靠赊账,如果"长久不付钱,下次就赊不动",仅有的可怜经费也只能投到最紧迫的领域,"譬如电灯、电话、自来水,不能欠钱太多,欠了太多,电和水就不来了,电话也要叫不通了"。临近中秋节,他甚至因躲避建筑公司的欠款而逃到了西山。⑤北大校长竟有如此狼狈之举,确因迫不得已。对于许多校长而言,日常奔波仅达到最低限度的"维持"而已,校长职位成为许多人不愿触碰的烫手山芋。后来有一篇评论将教育家比作"撑持门面的寡妇","明明知道现在的教育不过是在敷衍,却舍不得一下就松了手断了气,总还以为好日子在后头哩"。⑥

  1921年3月,因三个月未领到薪水,北京大学教职员工决定集体罢课,此举引发其他几所国立高校的效仿,其中以北京高等工业学校最为迅速。3月中旬成立了由北大教授马叙伦任主席的"八校教职员代表联席会议",并向政府提出了解决方案。4月初,因索薪无果,八校教职员宣布总辞职。在此压力之下,北京政府召开内阁会议,表示部分同意"联席会议"的请求,但最终并未履行承诺。6月3日,八校部分教职员联合一些学生至总统府新华门前请愿,期间与守卫发生冲突,酿成流血事件,即"六三事件"(也称"新华门事件")。⑦关于此次事件的是是非非,当事双方的叙述可谓完全相反,但也在相当程度上反映出当时北京学界因经费问题引发的动荡与混乱情形。

  如果说"六三事件"还是高校教职员的集体行为,1922年秋季开学之前北京国立八校校长的集体辞职,根本原因仍然源于经费问题,他们在上交的辞呈中明确表示:"窃近年以来,教育经费支绌异常,校长等力所能及,无不竭力维持,兹以开学在即,不名一钱,匪特教职员受经济上之压迫,生活不能自由,即学校行政亦复受影响,几于停顿。国家财政困难,校长等未尝不深切顾虑,无如积欠已在五个月以上,实无法以应付。"⑧作为学校的管理者,校长不仅无法安抚教师的情绪,反而与教育部直接对抗,可见北京的国立教育已经举步维艰。

  对于这一时期北京国立各校的经济状况而言,浏览报章标题即可见一斑。以1923年北京《晨报》为例,连续有诸如"京师教育势将完全停顿"、"教育部名存实亡"、"八校已陷入绝境"、"八校危在旦夕"、"国立八校已无法维持,数万青年失学"以及"国立八校已有五校关门"等报道出现。1925~1926年的《现代评论》继续不断出现"北京国立教育破产吗"、"教育经费的治标方法"、"教育部与教育经费"、"所望于学校经费略有着落以后"、"北京国立几校的前途"、"国立九校到底怎么办呢?"等类似消息。《教育杂志》同样刊登出"啼饥号寒之京华大学教育"、"北京国立九校之风雨飘摇" 等文章。1925年阴历年关将近,对于北京国立八校而言,经济状况更显紧急,《申报》报道:"所有债主,陆续而至。教职员个人方面,大多数亦俱以薪水积欠过巨,典质一空,不克维持其生活。……事实上,学校暨个人两方面,已到山穷水尽之际,负债累累,至少非有一个月之经费,不能应付。"⑨即便如胡适这样薪水丰厚、声望颇高的学界名流,也曾因为欠薪导致生活上一度出现困难。

  进入1926年之后,北京高校经费紧张的局面没有任何缓解迹象,反而比以往更加严重,被舆论形容为"奄奄一息",接近"破产边缘",影响更为深远的是学生的前途。《晨报》语气悲观,几至令人绝望:"乃者国立九校经费奇绌,积欠累年,危象迭生,深抱悲观。教员则忍饥授课,职员则枵腹从公。精力耗于校务,苦无点金之术;市肆困于久赊,莫观乞未之帖。借贷万难,蒿目滋惊,君子固穷,凄其伤矣。甚至雇佣欠赀,校役啼饥,购物无钱,纸墨告罄,此则同人等瞻顾现状,深为危惧者也。"⑩

  国立各校在每年寒暑假结束之时多因无法按时开学而处境尴尬。1926年暑假,北大传出因日常维护经费短缺无法按期开学之事,甚至因无力支付自来水费险些被切断水源,最高学府落入如此境地,《现代评论》感叹"这是何等悲惨的现象!"(11)《国闻周报》记者听闻北大因拖欠煤钱而差点被法院封门,称"实在是丢国家的体面"。(12)上海《民国日报》则调侃道:"学校穷到这般田地,不是富翁,当不得校长,如果蔡(元培)氏要去,非得要先赶紧筹这笔煤费不可。否则,人在津浦车上,学校倒封了门了"。(13)实际情况是,北大直至这年10月中旬才勉强开学,11月中旬才正式上课,但已无力印刷讲义,教室内部甚至无法生火取暖。

  北大尚且如此,其他学校情况更是可想而知,1926年秋季开学之际,《晨报》介绍了各校的窘境,师范大学"因积欠自来水公司水费过巨,现该公司已将水线撤断,水源断绝,学生洗沐饮料,均无所出。厨房以欠款过多,拒绝开火";工大"积欠煤铺数千元,日前赴校大闹,尚未解决";法大"以积欠电话电灯公司与自来水公司数近万余元,亦欲将撤线断绝水火交通,以示抵制"。"此外如医大女大女师大艺专,均一文莫名,日用之费,俱无所出,而万余学子彷徨歧路,无课可上,为状至哀云。"(14)由于经费无着,无法维持,各校当局无奈之下计划将学校交教育部接收,但教育部亦无筹款办法, "京师教育前途,不堪设想"。(15)对于1926年的北京教育,《大公报》概括为"遍体麟伤,满目疮痍"八字,"以言上课,一年平均不过三月,放假提前,开课延期;以言经费,代表终日会议,教职不得一饱,于是散而四之;以言风潮,内有校长同学之争,外有主义党派之歧,讲堂宣战,会场相持,头破血出,莫知所底;以言运动,天安门外,时开示威之会,国务院前,满陈烈士之尸"。(16)

  由于大多数学校无法保证正常运转,学生无法照常在校上课,导致北京的公寓租赁也受到影响,"公寓的住客,以学生与谋事人为大宗。去年北京的学校,几成停顿状态。学生在京住的时间,和在家不相上下。公寓的营业,焉得不衰颓。"(17)不仅如此,学生群体的流失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北京商业市场的购买力。

  高校情况如此不堪,不仅影响学生学业,也严重冲击在职教师群体的日常生活。顾颉刚当时正在北大任教,他的工资"在两个多月之中只领到一个月的一成五厘,而且不知道再领几成时要在哪一月。友朋相见,大家只有皱眉嗟叹,或者竟要泪随声下。"其日记中比较详细地记载了当时生活的拮据:1926年1月,北大不能按时发薪,兼职的孔德学校"亦仅半薪",无奈请北大研究所国学门主任沈兼士向学校借了八十八元,"可还许多小债",然此终非长久之计(1926年1月6日)。由于生活困窘,妻子履安"不怿之色,萃面盎背",更让顾颉刚大为"不欢" (1926年4月2日)。其1926年6月6日的日记记述:"近日手头干涸已极,后日须付房金。没有法子,只得向适之先生开口借钱,承借六十元。"由于穷困到了极端,一向视学术为生命的顾颉刚开始"卖稿",把学术变成了"生计的奴仆", "以至有不忠实的倾向而生内疚"。(18)据同在北大的梁实秋回忆,"教员的薪俸积欠经年,在请愿、坐索、呼吁之下每个月只能领到三几成薪水,一般人生活非常狼狈,学校情形也不正常,有些人开始逃荒"。(19)媒体形容在整个1926年间,"除去几个和外国人直接或间接有关系的机构外,几视发薪为例外"。(20)

  二、城市的恐慌状态与知识群体的南下潮流

  经济的窘迫,有时尚可维持。而政治环境的高压,思想、舆论氛围的紧张则迫使许多文人开始认真考虑各自所面临的选择。民国肇建以来,北京政局虽然并不稳定,但普通社会层面还不至于陷入混乱。军阀之间争夺地盘的战争虽也时时波及北京(如皖直、奉直几次大战),但多在城市外围,由于交战期间另有一部分中立军队维持城市治安,所以即使战事激烈,对于城内的百姓而言,日常生活所受影响不大。

  而1926年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从年初开始,冯玉祥的国民军与奉系军队以及直系军队就摩擦不断,交火区域逐渐从城外蔓延至城内,自庚子之乱后一直还算太平的京城再次陷入战乱之中,百姓的不安感也随之上升。梁启超这年1月写给梁思成的家信中感叹:"天下大乱之时,今天谁也料不到明天的事,只好随遇而安罢了"。(21)顾颉刚也描述,1926年初,由于北方军事情况日益紧张,北京长日处于恐怖的空气之中,上午能看到飞机投弹,晚上则饱听炮声。普通铺户都在清理账目,饭店酒馆则是修理炉灶,阔气一点的铺子门前都标着"铁门有电",比阴历元旦的歇业还要整齐。(22)《现代评论》也验证了这种局面:"不到下午六七点钟,平日的繁华街市都已灯消火息,来往的人们一个个慌慌张张地,好像大祸就在目前一般!"(23)著名报人胡政之观察到的情况是:"今日环围北京之军队,不下十数万。而一出城门,招兵旗帜,犹随处可见"。(24)分属不同派系的军队之间多有冲突,并波及百姓的日常生活。

  对北京的知识群体而言,更具震慑性的事件是"三·一八"惨案。1926年3月18日,以学生为主的团体在铁狮子胡同总统府前请愿,抗议日本军舰炮击天津大沽口,卫兵当场向请愿队伍开枪射击,死伤多人,造成"三·一八"惨案。如果说,震惊中外的五卅事件尚是外人残杀中国人,而"三·一八"惨案则是国人自己残杀自己人,因此性质比五卅事件更加严重。无论其中的细节如何还原,政府卫队直接向示威群众开枪射杀的行为确实开民国以来未曾有之先例。周作人认为这是晚清以来在北京发生的最残忍的屠杀,开启了"对知识阶级的恐怖时代"。他将"五四运动"与"三·一八"惨案做了一番对比,认为前者代表了"知识阶级对于北京政府进攻的成功",而后者代表了"北京政府对于知识阶级以及人民的反攻的开始"。他回忆到,"三·一八"惨案之后,学生整批被枪击,教员也陆续被捉去杀害,"北大教授星散,多数南行,只剩若干肯冒点险的留在北京"。(25)

  周作人的这种感受实际上反映了1926年开启的居京知识群体的南下趋势。"三·一八"惨案后第二天,执政府就颁布《临时执政令》,以"假借共产学说,啸聚群众,屡肇事端"为由,通缉徐谦、李大钊、李煜瀛、易培基、顾兆熊5人,其中,徐谦为中俄大学校长,李大钊为北京大学教授,李煜瀛为中法大学校长兼清室善后委员会委员长,易培基为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校长,顾兆熊为北京大学教务长,其他几乎全为教育界、出版界人士。鲁迅也于惨案发生之后至刑部街的山本医院躲避,后又转移到锦什坊街的莽原社。1926年4月16日,奉军查封《京报》报馆,逮捕了总编辑邵飘萍,4月26日将其作为"赤化分子"枪决。这一事件对于当时在京的知识界人士而言,不啻为一次极大的震动。(未完待续)

注释:

  ①政之:《错综复杂之时局》,天津:《国闻周报》,第3卷第22期,1926年6月13日。

  ②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文史资料选辑》,第51辑,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第215页。

  ③本文中所谓的"知识群体"主要指当时在北京高校任职的教师,但在1920年代的北京,这个群体的构成比较复杂,很多人的身份并非单一的教师,往往是集作家、论政者、社会活动家于一身的综合体。

  ④所谓"国立八校"是指北京大学、北京高等师范大学、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北京法政专门学校、北京医学专门学校、北京农业专门学校、北京工业专门学校、北京美术学校。至1926年,增加北京女子大学,因此又有"国立九校"之说。

  ⑤曲士培主编:《蒋梦麟教育论著选》,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204页。

  ⑥陈东原:《教育失败的根本原因》,北京:《现代评论》,第2卷46期,1925年10月24日。

  ⑦关于"六三事件"的详细研究,参见任伟《异心协力:索薪运动中之民国教员群像——以1921年国立八校索薪运动为中心》,上海:《史林》,2012年第3期。

  ⑧王学珍、张万仓编:《北京高等教育文献资料选编:1861—1948》,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496页。

  ⑨《京八校渡阴历年关之困》,上海:《申报》,1925年1月28日。

  ⑩《九校教职员联席会宣言,决于两周之内努力救九校》,北京:《晨报》,1926年8月11日。

  (11)文:《教育经费到底怎么样?》,北京:《现代评论》,第4卷88期,1926年8月14日。

  (12)(32)慎予:《蔡元培与北大》,天津:《国闻周报》,第3卷第29期,1926年8月1日。

  (13)圣女:《北京的开学问题》,上海:《民国日报》,1926年8月23日。

  (14)《国立各校近况》,北京:《晨报》,1926年9月30日。

  (15)《无法维持之北京各大学》,北京:《中华教育界》,第16卷第5期,1926年11月。

  (16)《误尽天下苍生的北京教育——民国十五年之统计》,天津:《大公报》,1927年1月1日。

  (17)(20)(38)曲殿元:《过去一年北京经济的衰颓》,北京:《现代评论》,第5卷第115期,1927年2月19日。

  (18)(22)顾颉刚编著:《古史辨》,第一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96~102页。

  (19)方仁念编选:《新月派评论资料选》,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12页。

  (21)丁文江、赵丰田编:《梁启超年谱长编》,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689页。

  (23)文:《北京人的生活》,北京:《现代评论》,第3卷69期,1926年4月3日。

  (24)政之:《北方今后将永无宁日》,天津:《国闻周报》,第3卷第18期,1926年5月16日。

  (25)陈平原、夏晓虹编:《北大旧事》,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8年,第406页。

  作者简介:王建伟,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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